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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荣易还没留意,自顾自在那儿琢磨着该怎么上台阶的事。

    别看脚上的伤养了一阵基本上离好不远了,可越是这种快好没好的时候,行动就越发的不方便,没办法,肉没长好的时候最烦人,不动还好,动一下就又疼又痒,这不,哪怕是扶着楼梯的栏杆站起来,抬下脚也有钻心的感觉顺着指头尖往脑瓜顶窜。

    夜里的厂区,放眼望去四周没什么人,疼得够呛的荣易看了一圈,发现没人,也就顾不了形象,直接踮起脚在那儿原地蹦跶起来了,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在那儿玩踩高跷的时候,那道在黑暗里已经留意了他好久的目光这会儿正朝他一步一步地靠了过来。

    近了,近了。

    眼见着那道影子里伸出来一双手,正一点点朝荣易的背靠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刮来一股风,嗖的一下吹到荣易跟前,一把将那双就要碰到他的手推开了。

    “干嘛呢?!”

    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荣易一跳,他甚至没来得及把绷在手掌心的那只脚放下来,就回头看着夜色里凶神一样冲到他身边的胡秋景。

    这一看不要紧,荣易愣了,胡秋景也愣了。

    荣易后知后觉地伸出一只手,指着她脸上挂着的那根跟面条似的东西,结巴地问:“你这是……又掉坑了?”

    胡秋景:“……你才!”习惯性的对掐,其直接结果就是让那个躲在暗处下黑手的人溜了。等胡秋景回过神,之前想推荣易的人早跑进夜色里,再也找不见踪影了。

    她追了几步,发现人跑远了,不可能追着了,这才懊恼地折回来,继续怒瞪荣易。

    胡秋景瞪人的时候,眼睛会变得特别圆,猫眼似的悬在漆黑的夜色中,看得荣易心里毛毛的,身体也不自觉地后退坐回了轮椅里:“你……干嘛?”

    “我还没问你干嘛呢,你倒先问起我来了?”胡秋景一点就着,因为荣易这句话顿时就火冒三丈地冲到他面前,挥着手质问:“我干嘛?要不是我,你刚才就被推倒了你知不知道?都说你是名校毕业的,怎么说话做事总这么傻不拉几的?”

    这会儿的荣易当然知道刚才有人想对他下黑手,他也知道胡秋景大概率是帮了他的,可以看她那种说话的态度,荣易就顿时不想那么顺顺当当把她的话接下来。

    他脖子一梗,就势把不算疼的腿放回轮椅的脚蹬上,紧接着头朝后仰,一副大爷模样地看着胡秋景:“我当然知道有人要推我了,不过我就是不知道推我的人是不是你。”

    “你!”胡秋景气得僵站在那儿,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天知道她有多讨厌荣易,天知道自己刚刚因为他弄了这一身的脏、想洗没洗成反而弄更脏的时候,自己心里把这个家伙骂了多少遍,可就是这个家伙,当她无意中发现有人想对他耍阴招推人的时候,自己是想都没想就冲出来“救”人的。

    当然了,说救可能夸张了点,但要真没自己这一下,就凭刚刚那家伙那一下,姓荣的这小子估计也是非死即伤,凶多吉少!

    随着脸上的金越贴越多,胡秋景也越来越委屈,看向荣易的眼神也就越来越有杀气,终于,当杀气凝结成刀,顺着眼角滑落下来的时候,荣易慌了。

    “你……哭了?”他摇着轮椅朝前凑了凑,确定胡秋景真的在哭,声音顿时结巴起来:“不是,我、我也没说什么,你,你哭什么啊?”一边说,他一边四下里瞧,周围黑咕隆咚的连个人都没有,大楼和车间的灯倒是亮着,可也遥远的像星星悬挂在天上。

    认清了这里没有人可以让他求助这个现实后,荣易再一次把注意力集中回了胡秋景身上。

    “我真没说什么……”

    “你还想说什么?你吐了我一身,还笑话我啥啥都不如你,是,我是不是名校毕业的,脑子也没你灵,可笨蛋就活该没机会工作、生活、追求更好的日子吗?!”胡秋景越说越气,那些积压在心里头好久好久的情绪终于逮着了机会,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她还想告诉荣易,自从他来了大兴厂以后,自己好像都变倒霉了,做的事全都被否定不说,说的话也总被当成空气然后被忽略,就拿刚刚来说,更是!她被荣易吐了一身已经够闹心的了,结果去水池清理居然被不知道是谁放在地上的拖把绊了个狗啃泥。

    所以说,这些事怪谁?都怪他!怪荣易!

    胡秋景越想越伤心,眼泪顺着眼角控制不住的滑了下来,这日子过得真是太委屈了!还有那个荣易!她都这样了,他不说和她赔两句礼,居然还摇着轮椅走了,是人吗?

    余光里扫见那人滑着轮椅离开的胡秋景气不过,擦净眼泪冲着远处喊了声“荣易”,“你个王八蛋,我都这样了,你居然走了?这就是名校毕业生的教养吗!”

    结果喊得太用力,趁她倒气的工夫鼻涕倒灌,本来拿出去骂人的气势顿时反噬回自己身上,胡秋景叫自己的鼻涕呛到了。

    远处的荣易被那剧烈的呛咳声吸引着回头,心说胡秋景在那儿前仰后合的是在演什么吗?

    “你轻点儿动,我刚才找了包湿巾,不知道被我掉哪儿了,等我找……”一弯腰,荣易手里多了一包淡蓝色包装的湿纸巾。

    路灯下的他来回挥动着手里的纸巾,示意胡秋景别再乱动了,姑娘家家的,本来就长得一般,脑袋上还不修边幅地顶了个拖把头,这也就是天黑看不清,不然他笨想就刚刚想对自己下黑手的那个贼,就算没被胡秋景吆喝走,等看清她这幅尊容也要被吓出个好歹吧。

    说来也怪,之前的荣易多少是有些洁癖在身上的,甭说是顶着拖把头的姑娘,就是沾了块泥巴的衣服,他也是看都不想看一眼的,可这会儿,当拿着湿纸巾的他重新来到胡秋景面前,抽出一张递出去给她的时候,荣易的那些个毛病居然都没跑出来作祟。

    见胡秋景没反应过来地看着自己,他扬了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