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自是相信苏卿刚才的奏禀内容的，书信之事也不用再查。”
“既然苏卿能够如此深明大义，揭穿自己老师早已经疯癫糊涂的事实，倒不如将此人亲自领到众人跟前来看看！”
“正好让国子监的诸位都瞧瞧，自己一直以来信奉的圣贤，现如今已经落魄到了何等模样，省得日后再被此人的妖言疯语所蒙蔽！”
“朕深明大义，明白是非，若是褚远山愿意当着种臣的面，承认自己着书时早已疯癫的事实，诸位大学士也愿意认错不再生事，朕便饶他一命，不再继续追究此事。”
国子监的人心里“咯噔”一下，个个面色难看至极。
不得不说，夏武帝这一手操作，真可谓是杀人诛心。
存了心地想让褚远山当着众人的面丢人现眼，跌落神坛不说，还铁了心要打压文臣一脉的傲骨，让他们再也升不起任何雄心壮志来。
自此之后，天下文臣学子，恐再无崛起的可能了……
然而，明知如此。
国子监的大学士们，却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苏相这么做的一番苦心。
说到底，这几年褚远山一直隐居在书院朱雀楼顶层着书。
对方有没有得什么“疯病”，他们这些文系一脉的主心骨，会心里不清楚吗！
褚远山一直闭门不出，苦心孤诣地着书多年，究竟是为的些什么，他们这些人能不明白吗！
可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
夏武帝心胸狭隘，容不下文人，容不下圣贤。
就连东宫太子只因求情了两句，都面临着即将被废除的风险。
老师的命，在夏武帝眼中，更是一文不值，犹如蝼蚁般卑贱。
然而，对天子来说，被视为粪土尘埃般的存在，在他们的心中却是精神支柱。
为了保住这一束照进深渊里的光，为了保住恩师的性命，苏相不得不出此下策，他们也宁愿舍弃自己的前途和声誉，为其谋取这一线生机。
活着比什么都好。
但凡是被褚老院长教导过的学生，都无法做出见死不救的事情来。
只要活着，他们文人的根骨和精神便不会散。
连他们都能够理解得了，苏相这般做的真实用意，以老师的智慧也一定能够理解得到。
老师只需要在金銮殿上装疯卖傻，让大伙都看到了自己已经疯癫了的事实即可。
老师只需要承认，那本《清醒志》只是自己的疯癫之作便可……
褚老院长向来视名誉为粪土，想来是不会在乎晚节名声这种事情的。
到时候，大伙在出言纷纷求情，肯定能够保住老师的性命！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是残忍。
当褚远山真的被带到了这偌大的金銮殿上时，意外却发生了。
老先生满头银发，一身素衣，不卑不亢地给天子行了一礼后，却慈眉善目地笑了起来，声音虽然不算洪亮，却铿锵有力地应道——
“陛下，草民并不糊涂，清醒着呢。”
出人意料的，在夏武帝询问他近来是否经常胡言乱语，越发犯迷糊的时候，褚远山拒绝承认了，自己已经疯癫了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