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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沧海系愁不随

    “前辈,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的问题可真多……算了,我心情好,问吧,问吧。”

    “她怎么会在这儿,”长风指向地上睡着的兽,“既说您是跟随第一任神君才会来到这儿,那您的妹妹呢?她……”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为什么?”

    “这是她的事,我答应过她,你若想知道,须得她愿意告诉你的时候。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星河所在。”

    “星河殿下在哪儿?”

    沧海之周,群山相视,星河便在那座最高的山上。那山上有一灵洞,是星河为了贮存好友的魂魄所建造的。

    “你去吧。”

    说着聊无闭上了眼,霎时,海天倒悬,长风被海水强大的冲力带进了聊无所在的那面镜子。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回到了沧海——那面弥生宫殿的大镜子前。

    行此一场,他觉意犹未尽,幻境中事,奇妙至极。他知道,这座宫殿里的事,还未结束。得了空,他还会再去一趟——有些事,他需得弄清。

    他被水冲入镜中的一刹那,对上了聊无的眼睛,那兽的眼神似是在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长风在镜前停留了片刻,便又向海面行去。

    按着聊无的指引,他找到了那座灵洞,洞周布有结界,凭他之力难破,他索性坐在洞外等着。

    然洞内的人早感应到了他的存在,唤道:“是长风吗?进来吧。”

    长风听见声音时,那结界已然消散,他迈步前进,走了很远,才看见那人。

    星河背对着少年,孑然一身,跪坐在神坛之下。

    神坛建在了水中央,上有一块牌位,牌位后摆着两尊神像,一座是蛇身,长风心道那该就是神君的友人了。另一尊却怪得很,长相颇有些……特色:左脸上有三道可怖的疤痕,右脸比通身更红一些。长风觉得这神像的眉眼有些熟悉,又确确实实不曾见过这样的一张脸。

    “神君。”长风隔着池子向神坛上的背影行了礼。

    星河没有回应,仍是跪坐在那里,长风倒是觉得,他安静跪坐的姿态更像一尊神像。

    于是长风也没再说话,静静站在远处看着星河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终于开口。

    “聊无都同你说了些什么?”

    长风一脸呆滞。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少年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长风擅闯禁地,请殿下责罚。”

    他听到了神坛上的人浅浅的呼吸,“不算什么禁地,只是无人敢去罢了。你既去了,也是机缘,况且……你也总是要去见她的。”

    “什么?”星河的话有些奇怪,和那镜中巨兽的话一样奇怪,两个人,却又都不说尽。

    “聊无啊,只是怕又勾起吾的伤心事,才不让你说,可吾又怎会不知呢?若非他告诉你,你怎能来到这里。”星河抬起头,看着神像的方向,“这里,一尊,是他,吾找到的魂魄都寄在了这尊神像里。常人本不该拥有神像之身,可有个人告诉吾,唯有以神像寄魂魄,才能留住他,神像有灵,有朝一日,他若能投胎,便能以此神像为身。”

    少年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敢问神君,这另一尊神像是何人?”

    “郢都地宫,冥界之主。”

    长风反应过来,低声自语:“冥王……”

    传闻冥王其人,长相极其怪异可怖,原是真的。

    “冥界主可镇压万众生灵魂魄,故此吾将其神像放在了此地。”

    “原来如此……”

    “你呢,来寻吾作甚?”

    “长风……长风只是觉得,神君一人在此………需得有人守着。”

    神坛上传来一阵轻笑,少年看不见他的神情,亦不知那笑的含义。

    “世人都说,沧海主救了许多人,功成行满,众生灵无不对吾等称颂。然吾却救不了一人。”

    “殿下……已然尽力了。”

    “尽力了吗?可吾本不用救他,他也本不用死,是吾害的,终究是吾……令他落得这般下场。就算再救千千万万人,也抵不了吾的罪过,就算他们都赞扬吾,传颂吾,吾也做不到自欺欺人。吾可以骗世人,却始终瞒不过自己。有时候吾也想,事情已经发生,就算终日沉浸于难过和痛苦之中,也无法挽回,可吾……吾真的没办法让自己不去想。”

    “殿下……”

    风流涌动,寒水涔涔,令神坛下的背影更显孤冷落寞,少年就那么望着,心中溢出不忍。

    “殿下,世人有错,是如何做的?”

    那人终于微微侧过头,“认错,然后弥补。”

    “殿下若执意认为好友之死是自己的错,那么现在殿下已经知错认错了,并且正在弥补。只是殿下觉得,在您那位好友心中,是殿下造成了这一切吗?”

    星河微抿起唇角,“他……不会的,你不知道他,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从未因吾拒绝他而怪罪吾,反而很了解吾的难处。那个人啊,只会觉得,这是他的命。”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既如此,殿下何必困在其中,若是友人尚在,也定不愿看见殿下这般。殿下要救许多人,从前,现在,还有将来,可殿下把不是自己的错也揽了,并且正在弥补这个错误,得殿下这样的友人,想必那人身死之前也不会有遗憾了。世间生灵千千万,每日身死的何其多,殿下又怎能手眼通天,人人都救得了?天君都办不到,殿下又何苦为难自己?殿下如今伤心至此,不过因为与那人有瓜葛,可若没有,殿下还会愧疚至今吗?”

    “你……”

    比起旁人,长风实在胆大。诸如此类的话从未有人对星河说过,哪怕是聊无。聊无不说,是因他不想戳星河的伤处,而旁人不说,是因他们不敢。

    谁敢直面地指责一个神君,说你现在的难过和悲伤,不过好似面对亲人离去之痛,若是不熟识的人,你只会慨叹一句世道凄凉罢了。

    虽然他们不知,可在旁的事上,也从未有人敢这样直接明了地“斥责”过他,那些人对于星河的指令,只会一味地遵循。即便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