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安郡主咬了咬牙，也要跟上去。
却被老夫人的侍女拦下。
侍女面带笑容，十分尊敬：“郡主娘娘，还请您稍后。”
顾临之眼角余光瞥见怡安郡主被拦在身后，心里头不禁好奇，这老夫人找自己，到底想干嘛？
不过他也知道，古人一向喜欢说悄悄话。
恐怕这老夫人是担心当众向他提要求会被拒绝，可能落了面子，所以才叫人来到后厅。
后厅陈设，古色古香。
顾临之眼睛都看直了。
瞧瞧这桌椅。
好像是上好的南海梨花木。
放在现代，就这么一把，都能值几百万。
而这里，整个屋子都是。
我的妈，真是豪气。
老夫人邀请顾临之落座，侍女又送来两杯茶。
顾临之揭开盖子，只觉茶汤芬芳，他轻饮一口茶汤，入喉并不苦涩，反而回甘，落入喉中，只觉顺滑无比，带着荡气回肠的香甜。
“好茶。”
顾临之感叹。
他本来就不喜欢喝苦茶。
别人说苦茶最能喝出茶叶的清香。
顾临之只觉得，有事没事喝苦茶，纯粹是吃饱了没事干。
搁那装高雅罢了。
如今端上来的茶汤，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苦，只有清甜芬芳，实在是很适合他这种山猪吃不了细糠的人。
老夫人观察着顾临之，但见对方神色愉悦，便知他很喜欢这茶汤，因笑道：“我家老三也喜欢这款茶，公子的口味还真是与他相似。”
听到这话，顾临之有些膈应。
他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目光定定的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在下已经在言明，我与那三公子绝不相识，我也不喜欢别人望向我的目光，是透过我去看曾经的人。”
老夫人一愣。
“可郡主送你来不就是为了——”
不就是为了让她看见。
不就是让她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与自己儿子长得如此相似的人。
不就是为了宁国公府能够与郡主交好吗？
如今她都摆出了这样的姿态。
怎么顾临之反而推三阻四了？
顾临之轻蔑一笑，“我若说我来之前，并不知道此事，老夫人会信吗？”
怡安郡主非要将他带来宴席，他已经猜到其中有诈。
然而不曾想到，居然是玩替身梗。
让他给一个六十多岁，风烛残年的老太太当替身。
顾临之实在接受不了。
何况在他心中，自己父母无人可以替代。
他也绝对不想在老夫人身上寻找某种母爱。
眼见着老妇人很受打击，顾临之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要是再重几分，说不定将就老人家的心脏病又给吓出来。
到时候猝死了，怡安郡主那边不好说事儿。
于是他语气放缓：“老夫人，我顾小六绝无攀附之意。”
“也并不想攀上你们宁国功夫这艘大船，只是今日郡主说她无男伴，叫我来帮忙罢了。”
“我若知道这其中有如此多的深意，我定然是不会来凑这个热闹的。”
老夫人嘴里喃喃：“绝无攀附之意？可你若是不想攀附于我，我之后又如何能见到与我儿子相似的面容。”
顾临之无奈，苦笑着问老夫人，“若是您被当做替身，您可愿意？”
老夫人被这一问，刺的心脏颇疼，她瞳孔微缩，立马恢复清明，不甚唏嘘道：“是我深受其乱，影响公子了。”
“只是我并非要将公子当做替身，但是幼子离去，实在心中悲痛难忍，想借公子渡过难关罢了。”
这话说的好听，实际上还是那个替身梗。
顾临之摇了摇头道：“老夫人，情感慰藉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寻物，但绝不可以寻人。”
“人与物本就不同，人是有情感的，因为你对原主的好转接到了替身的身上，他若不是冷血之人，定然也会恨不得连心都掏出来与你。”
顾临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若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介替身，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来自于原主，美好一朝破碎，对于那个替身，是否公平？”
老夫人不愧是人精，且经历风雨如此多年。
并不因为顾临之的几番质问，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她定定的望着顾临之，笑道：“可那替身原本卑微，能借着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享受到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够享受到的阶级层次，岂不也是赚了。”
老夫人长吁一声，“有得必有失，人呐，不能想要又要。”
“可那人若是不想要呢。”顾临之掷地有声。
“他所想要的东西与你能给予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他的眸光若星辰，格外坚定。
炽热得，仿佛要将老夫人的心脏都烫化。
老夫人心头一颤。
“不，不想要？”
声音在虚空中起，带着些试探，不确定。
“荣华富贵，这世间谁能拒绝得了？”
“荣华富贵又如何？”顾临之轻嗤一声，“于我而言，我还真看不上这些东西。”
“老夫人，您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顾临之觉得，这个聊天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他转身，要往前厅走。
忽然脚步有些虚浮，晃了晃，眼前出现一片迷雾。
顾临之有些不可置信的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身后却传来老夫人悠悠的声音。
“既然公子不愿要荣华富贵，那老身也只好强留公子了。”
顾临之咬牙切齿：“你在我的茶里下药了！”
实在万万没有想到，宁国公府老夫人居然如此无耻，对他下药！
他喵的，除了这张脸，她把自己留在他身边，日日睹物思人？
这有什么用！
身体里传来的阵阵虚弱，让顾临之站不住脚。
他勉强扶住身边的桌子，冷冷看着老夫人。
“夫人今日此举，必会后悔。”
老夫人由侍女扶着，缓步下台，闻言只是冷笑。
“今日便教公子一个道理。”
“这世间以权力定尊卑，我今日就算强留了你，那将你送来的郡主也不会多说什么。”
“她身后的五万平西军，还指望着我宁国公府出谋划策，又怎么敢得罪于我？”
老妇人眸光幽幽，“公子是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呢，真以为那郡主如此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