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结束,岁慕呼吸急促不稳,要凭借理智克制才能稳住身形,但她表面上滴水不漏,甚至还腾出手整了整林与钲被她揉乱的衣襟。
微哑的嗓音中带着不满足的情愫:“我很贵,而且必须日结,懂?”
林与钲没说话,这是默认了。
岁慕见好就收,也没有得寸进尺,像个餮足的渣男,撩完就跑。
刚到门口,她听到林与钲的声音:“我还准备了梅花冻,不尝尝吗?”
桌上确实摆着一碟晶莹剔透的梅花软冻,看上去QQ弹弹,十分诱人。
岁慕的目光却没往桌上看,而是顿在他唇边,线条优美的薄唇被碾咬过后,透着比平日还要深的绯色。
她心头微动。
自然知道这话只是一个托词,最重要的是,他想让她留下来。
刚才的烦躁如烟云般消散,她脸上的笑意真诚起来,眼神中暗潮涌动:“林公子盛情相邀,本座却之不恭。”
她打开门,对还在外面站着的阿玉丢了一句:“你可以滚了。”
然后迅速拍上门,落下禁制。
然后大喇喇往桌边一坐,试图用夸张的动作掩饰内心的紧张。
下意识又要去端酒杯。
端到一半,面前递过来一块梅花冻,晶莹的方糕中冻着一整朵盛放的梅花,花瓣舒展,芳香四溢。
执箸的手指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宛如一副动人的画卷。
往上,那双狐狸眼映着烛光星光,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
那么专注地望着她。
眼中只有她一个人。
岁慕喉头微动,她忽然很想捂住那双眼睛,一方面为之心神动荡,一方面又不敢直视。
凡人怎敢直视神明。
她心头忽然滑过这个念头。
她不接,林与钲也不动,举着筷子也不嫌手酸。
岁慕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低下头叼住那块梅花冻,凉滋滋的甜在口腔中爆开,软糯弹牙,让她不自觉联想到某个非常柔软的……某人的唇舌。
脸色又不自觉红了两分。
她抬头发现林与钲还在看她,那种不自然的紧张感又来了,岁慕有些恼:“看什么看!我要吃自己不会夹吗?非要你献殷勤。”
林与钲放下筷子,脸上少见地带了点微微的笑意:“好吃吗?”
“还行吧。就那样。”岁慕手掌按着桌面,想要借此按捺内心的不安,又怕一不小心把这脆弱的木桌子按裂,手中力量和自己相互抗衡,也算是转移注意力的方式。
“有改进意见吗?你喜欢再甜一点,还是冷一点?”
岁慕回味着唇齿间的甜味,鸡蛋里挑骨头,存心给他找不痛快:“甜得齁人,也不够软,冷嘛倒是还行。”
“好,我记住了。”
这么好说话?
等等,他这话的意思……
岁慕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不成这是他做的?
对上她惊愕的眼神,林与钲点头:“嗯,给你的赔礼,可以吗?”
岁慕的思维僵了一瞬,眨了两下眼睛才接上,愕然的情绪还没褪去:“你、你做的?”
“前几年学了一些东西。”他轻描淡写地解释。
岁慕却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品味出更深沉的东西。
他本是天道独宠的仙君,学这些凡人俗物做什么?
因为他身中邪术,沦为废人,毫无灵力,连剑都拿不住。
因为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
只能学学不用灵力的东西,打发时间。
岁慕脑中勾勒出一个可怜兮兮受尽冷眼的少年形象,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阵阵抽疼。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一遭从神坛跌落,那滋味肯定不好受吧。
他得经历多少难熬的夜晚,才能释怀,才能接纳成为废人的自己?
她重生之后,哪怕是成为灵骨被废的江青越,她也明白自己这种状态是会结束的,是有期限的,而他的邪术无解……
不对不对,不能被他带偏了,竟然心疼起这混蛋来。
他一早就知道岁慕不会死,一早就知道自己终将会解开邪术。
之所以坚持那么久……
岁慕嘴角抽了抽,不会是为了让她看看他有多可怜吧?
应该……不会吧?
林与钲眸光紧紧锁住她,唇齿间泄出的声音清冽纯美:“学的时候心境不佳,只学了皮毛。你的建议应该很中肯,我明天再试试。”
这话……为什么带着一股茶味儿?
救命,这是林与钲吗?
他是不是被夺舍了?
岁慕瞳孔地震。
她搓了搓自己的脸皮,强行镇定下来,明知故问:“为何心境不佳?”
既然他自己要开这个话题,就别怪她刮骨疗伤了。
林与钲不躲不避:“因为某些自己无法改变的难题和困境。”
“林公子。”岁慕嗤笑一声,“何必说得这么隐晦,我这粗人听不懂,你直说——”
“因为被我废了呗。”
岁慕沉沉的目光仿佛有重量般压在他身上,一寸一寸叠加重量,想看清这人在重压之下是否会变了脸色,露出她没见过的神情。
可是没有。
除了刚才昙花一现的那点些微笑意之外,他的脸上干干净净,再看不到半点情绪。
那双眼睛本是盛极,美极,比最耀眼的琉璃珠黑宝石都要夺目,却冷淡、沉凉,看不到丝毫情感色彩。
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不怪你。”
不怪她?岁慕下意识觉得可笑,可是看到他的眼神时又笑不出来了。
他眼里干干净净,纯澈无比,是实实在在没有情绪波澜。
他太干净了。
干净得就像是一捧新雪,一斛月光。
干净得让岁慕不可遏止地想要把他弄脏,让他的双眼染上情欲,让他的脸色染上红晕,让他的呼吸不再平稳。
让他——
和自己一起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