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成往坏空。
这八字佛语凭空出现在小九心头。
这是何意？
眉目微皱，仙家修道，佛与道本意皆有出入，难不成要领悟这八字佛言，才可破除秘境之困吗？
可之前从纳镯中飞出的灵宝并不是佛器，此事还有蹊跷。
还未等小九细想，她却突然感到周遭刺骨寒意袭来，待退出参悟，重新观察世界时，发现自己居然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回到了当时进入秘境的那处“门口”。
只是这次没有莲花，没有那神秘的波动。
其余修者，有的正在与怪物搏斗，有的在雨林中迷路乱转，有的则是抱着死去的同伴哀嚎痛哭。
可都在这一刻回到了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城外的丛林。
没有人获得所谓的秘境机遇，没有宝石，没有功法，没有灵宝，没有草药。
长达两周的生死拼杀，换来的只有满身伤痕，与痛苦的回忆。
奇怪的是，那不知是何物的黄玉，却好端端的存放在修士们的内兜里，纳戒中。
突如其来的反差过于令人不适，所有人心中都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
小九手中依旧捧着那堆数量可观的黄玉，不过这次她沉吟不语，只是默默将其收回纳镯，取出一顶斗笠，盖住脑袋，默不作声的离开人潮拥挤的秘境门口。
“这他妈算什么！我死了那么多弟兄，辛辛苦苦熬了这么多天！却突然被传送出来，两手空空！”
有人悲愤的大叫。
“……”
有人则低垂着头，两眼无神。
还有的，就像裴世一这样华而不实的废物，被怪物冲散后一直被迷困在森林里找不到出去的方向，如今被传送出来，则是一脸茫然与不解。
小九感知着众人的神情，心中轻叹，也许自己本就不该参与到这场毫无意义的闹剧，在突破点灵境时，就应该直接回到宗门稳固修为。
不然也不会出现如今这有家不敢回的的惨状。
到此为止吧。
她拉低帽檐，迅速离开人群，混杂在冬集车队中，快步踏入阆关。
城中，过年的气氛在短短两周就已经消散，原本繁荣的阆关已然不见，如今的道路两旁，围卧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灾民。
枯老干皮，已达万数。
肚胸小瘪，面黄肌瘦。
身无寸缕，雪下围抵……
在寒冬，有巴掌大的婴儿蜷缩在饿瘪的老妇怀中一动不动，那老妇暗淡的眸子里毫无活气，只是缓慢的嗅着自己的骨肉孩童，脑袋一遍又一遍的耷拉着。
数以万计的饿殍，在看到东集车队满满当当的粮油米面，竟无一人敢上前抢夺货物，只是一味的滚动着喉咙，目送车队渐行渐远。
无他，这座阆关与烟朝其他城镇区别很大，到处都有所谓“仙人”坐镇，动歪心的饥民死死伤伤，有的被一掌拍成灰沫，死无全尸。
见这场面，小九眼眸低眯，无能为力，只是不懂为何这天下会遭此大变，明明不久前的牛家还在酒楼大宴群雄，如今的阆关却又如灾区般令人唏嘘。
“姑娘。”
车队后头的老汉戳了戳小九的后腰。
“你是啥时候来赶冬集的，我咋没印象？”
“今儿刚来的，跟着车队去找人，顺路的。”
小九开口就是谎，脸不红心不跳。
“哦……我说呢，您看着像是官家的大人，我还不记得车队里有您这样俊俏的女人。”
小九不语，良久，她微微侧头，询问到：
“为何饥民如此之多？”
老汉讶异：
“这些年都是如此！看来小姐常年深居闺门，涉世未深啊！”
“嗯……的确，我多年未曾出门。”
“我与你讲，几年前，皇上要征兵讨蛮，加赋税，刮民粮……”
啪！
老汉后脑勺被后方男人一巴掌拍响，他瑟缩了一下身子，闭口不言。
‘少说话！’
‘是是……’
小九不再理会他们，在车队进入一处城中拐角后独自一人于反方向溜走。
她寻了一处酒楼，要了些下酒菜，让店小二给自己找了一间客房，看着环境还不错，便想结账。
“咦？”
灵识探入纳镯，原本足够一整年生活充裕的灵碎竟只剩堪堪几粒。
小二看眼前盲眼仙子神态有变，暗道不妙，他耷拉着脸，语气不再有之前恭敬：
“仙子，俺家小本生意，可不做慈善啊……这出门在外，还是保管好钱财……”
小九略有窘迫，这几粒零碎外加一些铜板，怕是不够自己住这般客房了。
“咳，先，先换一间吧，酒水也退了吧。”
小二看着仙子手中拎着的几颗碎粒，面色一僵，嘴角直抽。
带着小九来到一楼的角落，他翻找半天才从衣兜夹缝中掏出一把锈迹斑驳的钥匙，交于小九手中。
“您的钱只够住这间房了，就是有些潮，环境怕是不太好，但比一些黑店还是划算的，仙子莫要介意。”
小九微微颔首。
开了锁，一股沉积许久的霉菌味与土气扑鼻而来，小九愣在原地，进退两难。身后的小二也很是为难，怕这位穷上仙以此生事，只好勉为其难的开口道：
“这也是没办法，我就一干活的，做不了主，最近您也看到了，世道越来越差，房价也一直在涨，怕是过不了多久，钱就不是钱了。”
“无妨。”
小九回头浅笑，挥出灵气将房间里的尘埃尽可能往窗外扫去。
“你去忙吧，我有事再叫你。”
“欸，好嘞。”
感受着土苍苍的房间，还有些漏风的窗沿，她坐在干硬的床板上，有些感慨。
落魄了啊。
哈哈，哪里叫落魄啊？分明是习惯了仙宗内修行的阔绰日子，突然独立，面对现实，有些许无助罢了。
自己也曾是一个被楼里赶出来露宿街头的小丫头，当年多少苦都吃过来了，现在只是条件稍微变差了一点点。但好歹有个屋子有张床，自己居然这么娇气了吗？
自嘲了揉了揉脸蛋，心意豁达便也不嫌，拉开“被子”便躺了进去。
……
阆关城内街道。
有诗人这样写道：
《灰沃吟》
冷风呜呀吹，饿殍艾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