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还记得，大京一九三年春闱考卷的原稿，文叡公放在何处？或是给了何人？”
这是正事，苏申儒也不能在旁边静观了，他忙上前拱手开口：“父亲作为一九三年春闱考官之一，的确知道会试的考题，但他把这些看的比命还重要，除了贴身的下人，罪臣等都未得见过。”
苏鸢不经意看向屏风里的身影，对方悠闲把玩这玻璃杯盏，可一点都看不出担忧的模样。
她抬眸焦急看向窦师爷：“若我们知道，早在家变前就呈上去了，怎还会罔顾如此多亲人性命呢，大人呀，殿下神通广大，求他帮帮忙吧！”
“殿下定是帮了忙的，不然也不会知道文叡公只知道诗赋考题。”
“诗，诗赋？”苏鸢瞪目咂舌。
苏申儒几人也诧异看向对方，作为主考官之一的文叡公，怎么只知道诗赋考题！
“不然苏氏如今能好好在此？”窦师爷轻飘飘看了几人一眼。
怎么能是好好呢！苏申儒双手发抖，现在活着的人是好好的，可哪些死去的人呢！
只是他不敢说，连怨怼都不敢流露出。
“既然只是诗赋那就好查了。”苏鸢没有与之辩论，而是认真思考后开口：“我们都知道，诗词歌赋并没有明确的答案。”
“但是若先知道题，取分的空间很大。”窦师爷看向正色的苏鸢开口。
“会试的题理应是中书省与主考官还有圣上设立，圣上就算没有完全参与，也应知道题目，赵氏......”
“慎言。”窦师爷打断大胆的苏鸢。
他起身拍了拍长袍看向几人：“言尽于此，诸位都是聪明人，应也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啪啦——”
苏鸢几人忙望向声源。
敲碎玻璃杯的东方瑾慢悠悠扔下玻璃棒。
玻璃棒晃晃悠悠“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太寡淡了，进京后还得用些心。”
负手走出来的东方瑾睥睨扫了苏鸢一眼留下这句话。
乔诘瑞看了苏申儒几人一眼笑拱手：“恭喜苏兄了。”
说完他连忙殷勤跟上离开的一群人。
苏鸢回头看向苏申儒。
苏申儒摇了摇头，带着一众人躬身出门送行。
苏正枢只能走在最后面，苏鸢见他神情低落轻声宽慰：“十二叔，他这是一语双关呢，我们玻璃是最好的，不过是他见惯了花团锦簇审美扭曲而已。”
苏正枢忙看了前方簇动的人群，回头看向苏鸢低呵：“小鸢慎言！”
苏鸢向他笑笑没有再说话。
待苏申儒几个老者亲自送入镇才疲惫返村。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据说不茅镇撵空了一条街的人，布庄杂货铺里的货都被霸道取走了。
不过总归是皇室太子，总不会抢普通百姓的生存之计，只会趾高气昂施舍般扔下银子。
往日只是听闻，今日亲见后，苏鸢终于能理解哪位的决策了，这般高高在上，奢靡惯的人的确不是明君之选。
“爷爷，叔公......”
苏鸢见进来的一群人忙起身上前搀扶坐下。
本就年迈的老者们一点都没有因为疲惫而黯然无神，反倒神采奕奕满脸笑意：“小鸢你听到没！殿下说回京后，回京后呀！我们苏氏可以回京了！”
苏鸢看向苏申儒脸色平静：“爷爷，你怎么想？”
苏申儒轻拍搀着自己的手，内疚看向苏鸢：“对不起，小鸢。”
苏申赋几人听到这话笑容浅了些，他们都知道太子那句话与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对方不仅要玻璃的制造，还要苏氏鸢女。
那句太寡淡，透露的又何止是普通的嫌弃，还有不可一世的恩赐。
嫌弃与恩赐他们都得受着，因为苏氏平冤的希望就在眼前。
“真的想好了吗？”苏鸢问的平静，但是双眸还是有些受伤。
她从异世而来，从刚开始对族人的嫌弃，到后面的一心为族，做了这么多，可是现在，他们说放弃自己就放弃。
“十三，我们都相信你那个猜测，玻璃可以给他，你的事，我们再想办法。”苏申赋上前殷切开口。
“那平冤后呢，他能舍得苏氏这颗棋子？”苏氏眨了眨眼，收敛神情理性开口。
苏申儒拉着她叹息一声，颤颤巍巍坐下后认真看着她：“小鸢，我们苏氏不入仕，牺牲你，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事，回京之事，你来安排。”
苏申卷不赞同看向苏申儒，小十三可不是他们这种人，擅自跑了他都相信她能做出来。
“我安排就是只回两支。”
不等苏申卷几人开口，她接着道：“爷爷你是族长定是要回的，另一支就得好好筛选了。”
“这怎么行，我们苏氏七房，都需要平冤昭雪，不回去，各房的事谁处理！”
苏鸢听到一阵反对的话，神情严肃冷声重回：“可大京现在就是一个烈焰焚烧的火炉，你们回去都是飞蛾扑火！”
“就算飞蛾扑火，这是我们日夜做梦都在期盼回家的事，死又有何惜！”
苏鸢见同样激动的苏申卷，回头挨个凝视苏申赋几人：“各位叔公都宁愿送死我不阻拦，可当初我们不惜入商为了什么？为了现在去人家当炮灰吗？好，你们愿意，你们以为是壮举，可有想过下面的子孙们！”
杵着拐杖不停咳嗽的苏申儒捂胸控制，他抬眸看着议论纷纷的人抬手敲打拐杖：“好了，此事听小鸢的，不用再争！”
“大哥！”
“大哥！”
苏申卷与苏申浩几人看向苏申儒惊慌开口。
苏申赋此次也不站苏鸢了，他看了苏鸢一眼深吸一口气冷静道：“你说的对，我们宁愿死也得回家！后辈们可以商议留在村里，这件事商量着来，不能仅凭你一人决断！”
“咚咚咚——”
“我说了。”苏申儒双手杵着拐杖急敲：“这件事听小鸢的！”
他抬眸，两眼浑浊看向几个弟弟：“若你们还当我是族长。”
苏鸢看到苏申儒话落望过来的视线，她知道，这是爷爷为自己做的最后一个决定。
这个强撑的老人，他是内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