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医生是个五十来岁的斯文男人，戴着精致的黑框眼镜，看东西的时候喜欢微微眯着眼睛。
“你先生是不是有睡眠障碍？”
苏又灵听到这句‘你先生’，本能地愣了一下，其实以前在厉公馆的时候，她是名正言顺的厉太太，可是却从未听到家庭医生这么称呼厉霆西。
刚开始，有些势利眼的佣人，甚至不愿意称呼她为‘夫人’，因为知道厉霆西不在意她，明里暗里总是欺负她。
刚开始她初来乍到，一味的隐忍，后来那些人变本加厉，让她忍无可忍，集结了众人狠狠收拾了几个领头羊，从监控里找出了那几人平时好吃懒做且死拿主家财物的小动作，直接报了警把人抓走了。
要知道那些佣人都不寻常，全部是老宅给送过来的，放在电视剧里，那也是有头脸有权力的老嬷嬷。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不少人畏惧了苏又灵的手段倒是不敢再做小动作，可是有胆大的不服气，一起去老宅告状。
她那位便宜婆婆自然是巴不得拿捏机会狠狠收拾了她一顿，如果不是体罚会招来警察，怕是当场就要挨打。
厉母的手段自然不止这一点。
她以自己不懂佣人艰辛为由，逼着人在老宅里当了一天一夜的佣人，包圆了所有的脏活累活，还不许任何人帮忙。
最后，苏又灵记得自己是晕倒在老宅里。
累晕的。
再醒来，就是在厉公馆。
厉霆西回来了，家里的那些佣人全部都消失了。
他没有再替那些人，更没有问罪，只是让她自己重新招几个得力的佣人打下手。
那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了厉霆西冷漠表皮下人性化的一面。
虽然他看起来依旧是冷漠无情甚至烦躁不耐的，可她心里依然感激，也许当年的动心，就是来自于这些点点滴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纠纠缠缠，又过了这么多年。
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夫人？你还在听吗？”私人医生看着苏又灵走神，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突发性耳聋了。
“抱歉，刚刚走神了。”苏又灵回过神，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厉霆西身上，“他睡眠很差，经常头疼，好像还在吃药。不过，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药，只是他一头疼，似乎状态就会非常差，脾气也很暴躁。”
虽然厉霆西没有说，但她观察了这么多日子，结合一些猜测，也知道厉霆西的身体状况至少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正常。
“那就对的上了。他应该是……”私人医生顿了一下，后知后觉道：“他不是你先生吗？”
怎么连病人吃什么药都不知道？
他深夜过来，看两人住在一起，病人还一直抓着这位漂亮女士不放，下意识以为两人就是夫妻。
应该还是新婚热恋的那种。
如今，倒是不太敢确定了。
“唔，曾经是。”苏又灵走到床边给厉霆西掖了掖被子，“我们离过婚，现在算和好了吧。”
这么复杂的吗？
这两位的感情还真是曲折啊。
不过，既然重新在一起了，那就是一家人了。
私人医生认真又严肃地说：“他的情况很不好，应该是长期精神焦虑导致的失眠症和头疼。至于头疼的程度和原因，还有没有其他隐藏的症状，需要去医院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
“他应该一直有吃药，不只是治疗失眠的，还有精神方面的药物，这就涉及到更专业的领域，我也不好乱下结论。”
“一般像他这种情况，一定是心里有严重的症结未解，潜意识里一直自我折磨，除非能找到他痛苦焦虑的源头，满满加以疏导缓解，否则时间一长，精神世界很容易崩溃。”
“吃药现在只是压制，而且一直吃药很伤身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严重的时候应该还伴有自残行为。”
“什么！”苏又灵脸色一变，下意识抓住厉霆西的手腕翻来覆去的看，光洁如新，看不出什么异样。
不是在手腕，那是在哪里？
医生在她动手剥开衣服之前，连忙阻止道：“咳，我只是猜测，一般自残伤口不深，时间又长的话，看不出来也正常。而且，病人很可能不会制造出露在外头的伤口。”
苏又灵手指一顿，心里凉了半截：“我应该怎么做？他……他性格很执拗，不会跟我说这些。”
厉霆西有他的骄傲，就算他在感情方面，因为爱和愧疚，愿意对她无限退让和包容、示弱，可是他的性格没变，底线也一直没变。
真正涉及到敏感地带，他依旧只字不提。
比如他的病。
医生叹了一声：“既然你们现在重新在一起了，病人对你的感情依赖看起来很深，也许只有你才能帮助他走出精神疾病的阴霾，重获新生了。”
这也是医生破例跟苏又灵说这么多的原因。
按说他们还没复婚，严格都不算一家人，这些信息本来出于职业道德也不该泄露给苏又灵的。
可是，除了职业本能，他也是男人，看得出病人的心理症结所在，大概率就是眼前这个人。
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了。
“谢谢医生，我明白了。”苏又灵虽然知道厉霆西的状况不太好，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严重。
自残！
她只有耳闻，从未在身边亲近之人的身上体验过。
没想到头一次，居然是厉霆西这种向来狂妄冷傲的人，打死她也不可能想到他居然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行为。
送走了医生，苏又灵二话不说，熟练地翻找一圈，在客厅沙发底下的暗格里发现了一瓶没吃完的药。
拍了照片给医生发过去，没多久就有了回复。
【尽快带他去医院吧，不能再拖了。】
苏又灵神色一紧，咬紧牙关冲回房间，手脚麻利地剥了厉霆西的衣服，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遍。
正面没有。
侧面也没有。
难道在背后？
那自残的难度有点大吧？
苏又灵心里松了一口气：医生也说了是只是猜测，也许厉霆西根本没有严重到自残的地步吧？
正在这时，厉霆西似乎觉得不舒服，想要背过身去。
这一翻身，露出了腿内侧的淡淡伤痕
“别动！”苏又灵一把按住他的腿，手指满满开始颤抖，眼睛瞬间就红了，“厉霆西，你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