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醒来的时候,发现理疗室内只剩自己独自一人。
他条件反射地摸向脸部和脖子。那些银针已经撤走了,奇妙的是,也没有留下明显的疼痛感。
他在床上翻身坐起来,望了一眼窗外,只能看到亮着灯光,看不出天色如何。
低头看智能手表,原来都已经晚上十点二十分了。
不好!
宿舍规定,晚上十点三十分大门关闭,禁止出入。
林旭正要下地穿鞋,赫然察觉自己的上衣和裤子都已经没有了,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薄的毛毯。
好在室内有自动开启的暖气,才没有感觉寒冷。
掀开毛毯,看到内裤还在,他松了一口气。
他忽然想起,在昏迷之前,岳美迪让人机器人老甲剪开了他的衣服。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必是为了方便在他的身上扎针。
也不知道后来扎了多少针,身上的针眼太小,用肉眼根本看不出来。
现在没时间去计较这种无聊的问题,还是先赶回宿舍要紧,不然晚归会被扣评价分。
总不能穿着内裤就这样跑回去吧?
林旭摆头,看到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套新制服,显然是岳美迪特地给他准备的。
他迅速穿上制服,套上鞋袜,然后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往门口走去。
来到那个“老甲”旁边,他不禁多看了两眼。
老甲纹丝不动,浑身上下没有发光或者发声的地方,如果不是之前见他动过,真的很难相信这副毫无生气的铜人像居然是个待机的机器人。
“我走了。”林旭试探性地说了句,看那老甲会不会有所反应。
“林旭,当听到我的留言时,你应该正在旁边。哈哈啊,是不是吓你一大跳?”
老甲的体内忽然发出岳美迪的声音,林旭确实被吓到了,不过很快冷静下来,只不过语音留言的工具比较特殊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
“……你这副身体很虚,肌肉松弛,严重缺乏锻炼,今天已经超负荷使用了,血脉瘀滞得很厉害,要不是我给你做理疗,你明天估计连床都下不来。”
“……我不是想要你感谢我,我只是做好我的本分工作。你应该感谢华长官,要不是她给你开绿灯,按照一般流程挂号排队的话,三个月后都轮不到你。”
“……你这人虽然有点难缠,倒挺有意思的。哦,提醒你一句,十点半之后,理疗室会自动开启紫外线和乙醚消毒,最好提前离开。希望下次给你做理疗的时候,你是醒着的。再见!”
“醒着的?什么意思?想看我被扎得嗷嗷叫嘛?”林旭好笑又好气地问了一句。
老甲安静地呆站着,没有回答。
林旭自讨没趣,扭动门把,顺利开门。
“慢走不送,祝您早日康复!”
又是岳美迪的声音,听上去是那种自动播放的录音。
门在自动关上之前,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让林旭浑身汗毛竖起。
从办公楼侧门出来,林旭看离宿舍关闭的时间只剩下两分钟,忙不迭跑起来。
越跑越快。
他这才察觉,自己的身体奇迹般地恢复到了较好的状态。尽管各处关节周围的肌肉还有些挥之不去的酸胀感,但并不影响剧烈运动。
这并不是睡几个小时就能达到的恢复效果。
一般过度劳累,第二天睡醒,体内的酸痛感反而更加强烈。
看来,所谓的传统理疗,还是有效果的……不然工程队也不会招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理疗师来上班。
回到宿舍楼门口,林旭看到左右移动的电动栅栏门正在缓缓合拢。
他一着急,也不管身体能不能承受,使出了百米跑的冲刺速度。
就在他离栅栏门还有几米的时候,他很自信,自己赶得及在门完全合拢之前穿过去。
“哎,你晚了!”
一只手从门卫室里伸出来,抓住了林旭的肩膀。林旭只能眼睁睁看着栅栏门关闭。
“韩师兄,你为什么拉住我?我能赶上的!”
林旭不满地瞪了韩光荣一眼。
“我只是履行职责,现在已经十点半了。”韩光荣说,“哦,我认得你,你是昨天新来的,叫什么来着。对了,你之前去哪儿了,这么晚次才回来?”
“我——林旭。我去传统理疗室……在那里睡着了。”
“你这都能睡着?你是无痛症患者吗?没给你扎针?”
“有扎,我当时晕过去了,没感觉到。”
“不至于吧,有那么疼吗?那个新来的理疗师手法也太差了。等等,你一个新来的,怎么可以去传统理疗室?我昨天挂号都排到三百多号了——你不用挂号?”
“是……那个华长官安排的。”
“哦,你……和华长官有关系?是你亲戚?”
“不是,我来之前都不认识她,我家里人也一样。”
“实话实说嘛,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是实话啊。”
韩光荣眯起双眼,轻拍林旭的肩膀,展颜笑道:“没事、没事,你初来乍到,偶尔迟到也是很正常的,我开门给你进去吧,也不给你登记,下次注意点时间,知道吗?”
说罢,按下手里的一个遥控器,栅栏门就又重新打开了。
“谢谢韩师兄!”林旭大喜过望。
“别客气,林旭是吧,以后我还得靠你多多照顾呢。别愣着,快进去,要是被监督大队的人路过,看见这时候楼门还开着,我可就不好解释了。”
林旭快步穿过栅栏门,然后跑上楼去。
刷卡开门,进入寝室客厅,一眼就看见郭航图坐在桌子前,拿双筷子在吃冒着热气的泡面。
像郭航图这种阔少居然会吃泡面,这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呦,林旭,好兄弟,你终于舍得回来了。”郭航图咧嘴笑道。
“怎么在这里吃泡面?”
“饿啊,又没地方吃宵夜,只能煮泡面了。我下午去自动贩卖店逛了一趟,里边吃的种类很少,都是一些零食,泡面的类型倒是挺多,我就一口气买了几箱。”
“几箱?你打算天天吃这个?”
“有备无患,没更好的选择了。”
林旭闻到泡面的香味,肠胃也开始蠕动起来,发出咕噜声。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餐。
“那……我也来一包。”
“都放在厨柜下边,自己拿。”
林旭忙着煮面的时候,郭航图背着身说道:“兄弟你今天火了你知道吗?”
“什么火了?”
“你在新人圈子内知名度暴涨呀,好多新人听说我和你是舍友后,很感兴趣地和我打听你的消息。”
“哦,是因为滑行鞋那事儿吗?”林旭随口问道。
“当然不是这个小事。”
“那还有什么大事?”
“别装了,我都听说了——你救了个上级领导啊,那个出车祸的女监理王玄清。”
“原来你也知道了。”
“所以说,你能不火吗?你救了领导是大功一件,那你入职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其他人想和你攀上关系,借你的东风,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林旭回味郭航图那番话,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
“都是运气而已。”
“我没看到现场视频,不过听去过现场的几个新人讲了全过程,那也太刺激了,你拿命来换的,我一点都不羡慕。”
“如果当时安全措施做得更到位一点,不会遇到那么大的危险。”
“总之,你可是从鬼门关讨回来的人,佩服佩服。”
“对了,华队长有没有通知,明天还要继续体测吗?”
“有,继续。”
“路都中断了,他们不去修路?”林旭夹起锅里的面条,感觉已经熟透了,就整个倒进面碗里。
“修路有建筑队负责。华凌说她的工作就是训练和考验我们这帮新人,为工程队筛选出合格的工人,其他的事情她不管。”
林旭隔着毛巾将面碗端到小桌子上,坐到郭航图对面。
“感觉明天的体测会更加严格,而且不会再是十公里上下山跑了。”林旭猜测。
“肯定要玩新花样的,谁让我们是新人呢,新人就是用来摧残的,还美其名曰——磨炼意志,强健体魄。这里开的工资是其他地方的三倍,没这么高的工资留不住人。”
“呵,你还在乎那点工资啊?”林旭差点笑喷。
“我的卡和支付账户都被家里人冻结了,我现在手头上不比你宽裕。同是天涯沦落人!彼此彼此。”
吃完面后,郭航图进浴室洗澡,已经睡过一觉的林旭没有睡意,他拿出吉他,走出阳台坐下,翻开之前的小笔记本,按上边的乐谱弹起来。
清脆的吉他声响起,划破夜空的宁静。
这副歌的曲谱弹出来,越听越有味道,只是还差前边和后边,要是能把这首曲子补全,再谱上歌词,一定可以创作出一首不错的歌曲。
林旭一边弹奏,一边哼唱,试着编出完整的曲子。
“是谁十一点多不睡觉,在楼上制造噪音?”
楼下的阳台传来一个女生抱怨的声音。
这强势又有些尖锐的嗓音,很耳熟。
林旭放下吉他,走到拦墙边,探出上半身弯腰往下看。楼下的阳台不见有人露出头来。
“嘿,是……白柳吗?原来你就住我楼下!好巧啊!”
罗白柳略微讶异的声音:“林旭,是你!我早该想到——你当初带了把吉他。原来你会弹的啊,不是装模作样。”
“有专门学过。”
“你下午为什么失踪了?”
“没失踪啊,只是去食堂的厨房里干活了——这是队长给我的处罚。”
“晚餐在食堂也没见到你人,干到天黑才回来?”
“呃,差不多吧。”
“这处罚也够严格的。对了,我室友辛颖有事找你。她应该还没睡着,我叫她过来一下。你在阳台灯。”
“有事找我?”林旭心头猛然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