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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景初从病房离开的时候,季冉已经被压到祖宅里了。

    看守她的人把她丢到祖宅里就离开了,季冉一个人跪在蒲团上,背挺的笔直。

    偌大的祖宅,看着好像空无一人,实际上,看不见的角落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她,准备挑出她的错处。

    跪的不直,东张西望,都是对先祖的不尊敬。

    本就是有错才到这里来,还敢对先祖不尊敬,她只会被罚的更重。

    现在本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情况,她用跪祖庙换来了短暂的平静,整个局面勉强维持在微妙的平衡。

    要是这时候被抓到错处,无异于把刀亲自递给贺景彦那些人。

    就算是为了季氏,她也不能这么做。

    想到这,季冉敛下气息,跪的越发的直。

    蒲团不是什么垫了软垫的蒲团,而是那种用粗麻绳编织成的蒲团,粗糙的麻绳摩擦着季肌肤,才跪一会儿就能感觉膝盖处火辣辣的。

    季冉强迫自己分开神,免得痛感更明显。

    因为有闲工夫,她能静下心来打量面前的一切。

    其实根本不用看,哪怕只是闭着眼,她也能记起关于这里的一切。

    在她左右两边烛台上的蜡烛是三十二支,刚好对应着庙里牌位的数量。

    供桌上香炉的外壁上刻的纹路是贺宅,炉内的香灰已经没过三分之二。

    她面前地板上的青砖缝里有一颗很小很小的杂草,过一点时间会被清理掉。

    这一切对她而言无比熟悉。

    上一世不知道有多少个日夜,她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贺景初不护着她,她犯的错又不至于离婚,跪祖宅就成了贺家人罚她最常用的方法。

    她在这里跪了一次又一次,终于从最开始的吓的又哭又闹,到最后的能分出闲心来观察周围的东西。

    现在也不过是再来一次,有什么好怕的。

    季冉忍着膝盖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疼,微闭上了眼养神。

    暗处的人一连盯了几个小时,季冉始终跪的笔直,甚至连动一下都不曾有。

    真是奇了怪了,一般来说,第一次被罚跪祖庙的人,不是被肃穆压抑的灵牌吓的不安就是被粗糙的蒲团磨的难受。

    不管是哪一种,罚跪的人一定会出一些差错。

    他们就是借着这些差错做借口,给罚跪的人一个下马威,再狠狠的罚他们一顿。

    今天也是一样,他原本以为像季冉这样看着娇滴滴的,最多不过半小时就会受不了。

    没想到一连几个小时,她居然都没出任何问题。

    那人没办法,只好先离开回禀去了。

    季冉跪了不知道有多久夜幕终于降临。

    比起白天,夜晚能更好捱一点。

    白天有人在盯着,时时刻刻等着找出她的错误,反而不好过。

    夜晚不一样,祖庙的夜晚气氛很吓人,为了让受罚的人充分体会到教训,白天或许还有会有进来收拾卫生换供果蜡烛的人,到了晚上,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也就是说,就算季冉被吓的崩溃,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出现给她心理安慰。

    而且到了晚上祖庙会落锁,就算季冉想逃,也逃不出来。

    不过她不需要逃。

    季冉跪的挺直的腰垮了下来。

    跪了几个小时,她的腿已经完全没知觉了。

    她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腿的存在。

    季冉用手抬着腿,忍着针扎般细密的麻意,把腿伸展开。

    因为跪的太久,血液不畅,膝盖上已经堆积了一块黑紫色的淤血,布在纤细的白皙上,格外刺眼。

    太难受了,季冉咬着牙,慢慢的按摩着两条腿,缓缓恢复知觉。

    第一关她算是过了,接下来是过夜的问题。

    这里可没有暖气被子什么的,到了深夜,只能靠自己的体温生生熬过去。

    幸好她有经验,来之前拿了一件厚外套,待会儿睡之前可以勉强当毯子盖一下。

    还有就是灯的问题。

    这里是没有灯的,只有蜡烛的烛光。

    而且因为没有人来替换,这些蜡烛通常只能将将燃烧到天刚过深夜那一段,之后的时间,整个祖庙都会陷入黑暗。

    将明未明,那个时候才是最渗人的时候。

    季冉把供桌上的长桌布抽出来摊在地下当毯子,又把蒲团垫在脑下当枕头,最后再把厚外套披在身上,整个人蜷缩成小小一团,勉强睡过去。

    因为有经验,她自然不会像上一世一样,蠢到他们说罚跪三天就实打实的跪三天。

    这才第一天,她还有两天要熬。

    她得在天亮之前赶紧休息,天亮了就又有人来挑她的错处,她又要装样子了。

    季冉很快就睡了过去。

    上一世有经验的季冉会在祖庙门禁解开、换供果打扫卫生的人来的前一小会醒来,然后收拾好。

    到底是重活了一世,很多事情和上一世不一样。

    这一觉不过睡了小几个小时,季冉一个激灵,忽地清醒过来。

    入目是一片盲瞎的黑,季冉适应了一下,才勉强能视物。

    蜡烛已经熄灭了,外面的天色却还没明。

    睡也睡不着了,季冉干脆坐了起来。

    周围的气温低到离奇,季冉把桌布和外套都厚厚的裹在身上,勉强留住体温。

    比起白天,夜晚的祖庙显然更诡异。

    还未完全熄灭的烛心泛着点点微光,在黑暗里凭空亮着小小一点。

    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音,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树影借着月光,越过窗户投到祖庙的地上,忽明忽暗,总让人疑心那是不是有个人。

    哪怕季冉已经有了心理预期经历过无数遍,还是忍不住背后生凉。

    她真的很怕鬼怪这种东西。

    小时候因为妈妈走得早,爸爸和哥哥又不太方便,她很早就一个人在房间里睡。

    每次看到恐怖小说或者恐怖画面,没有妈妈可以倾诉,只能选择一个人选择消化。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种害怕黑暗,容易疑神疑鬼的性格。

    让她待在这里,她还是有一点怕的。

    季冉低着头,尽量不去看被月光隐隐照着的灵牌。

    就在这时候,供奉桌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