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前，宋月恒快马加鞭赶到西川码头。
码头已经平静，只有少许船只靠岸，补充物资。
西川县令得知月公主驾到，赶紧从城里赶来，眼睛滴溜溜转动，“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
脸上的老褶子堆起谄笑，“天快黑了，下官已经备好宴席，还请殿下移步去城里。”
宋月恒骑在马上，俯视县令脸上的变幻，恨不得一马鞭抽在这些老油子脸上，欺下媚上，不是他们，哪有钱知足这样的人活路。
“今日都有哪些船只靠岸，又何时离岸，船上货物几何，都有哪些人？”宋月恒声音冷淡，并不理会县令的殷勤。
西川县令支吾几句，答不上来，脸上仍不改谄笑，“殿下，不如咱们边吃边谈……”
手中的马鞭还是挥出去，一鞭抽到那老油子的脸上，怒气再也忍不住，紧绷着脸质问道，“本宫问你今日都有哪些船靠岸！”
一鞭下去，整个码头沉寂，似乎只能听见码头风呼呼吹过的声音。
西川县令抚着脸，两眼发直，双腿也不听使唤，像筛糠似得乱颤起来，张大嘴巴喉咙只发出咕噜声，没有一句完整的话。
还是他身边的主簿找到码头的造册递上来，他才算活过来。
宋月恒皱眉翻看码头出入船只记录，卫家商船辰时就等在码头，满仓粮食在西川码头没有进出记录，停留接近一个时辰才南下。
她看着滚滚西川河，顺流而下，卫家船队不知道走了多久，沿途那么多码头，盐银还能找到吗？
……
小乞儿躲在角落里偷看，一群人气势汹汹骑马而来，他好像看见仙女姐姐说的那个最漂亮又最凶的女人。
突然后领被人提起，小乞儿惊恐的朝后看去，高大威猛的男子立在身后。
他应该是最凶的男人，与他对视立马全身的汗毛倒竖，慌忙躲开视线。
“你是谁？”
男人的声音低沉，听着叫人不敢撒谎。
小乞儿抿了抿嘴唇，仙女姐姐叫他找那个最凶的女人，他不敢告诉这个男人。
他指着码头上的宋月恒，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找她。”
男子沉吟片刻，没再继续问什么，再次提起他的领子，大步走向码头上最凶的女人。
小乞儿瞪圆眼睛，眼睛里难掩喜悦，可以完成仙女姐姐交代的任务了。
可越靠近码头，心跳得越快，似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他看见西川县大老爷被抽了鞭子，双腿战战兢兢的，倒是像他平日看见衙门官差一样。
小乞儿扑通跪在地上，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只在地上重重的磕头。
宋月恒疑惑看着莫南霄，这是哪里提溜回的小乞丐。
小乞丐哆嗦着张嘴，不知要说什么，宋月恒下意识皱起眉头，倒让小乞丐更害怕。
“你要说什么？”
小乞丐在身上摸索着，半晌从最里层衣服里拿出一根金簪递出来。
他的手指上沾着泥，指甲漆黑，金簪在他手上显得熠熠生辉，宋月恒一眼就认出这根金簪。
今早她在柳云瑶头上看见过。
杨风从小乞丐手中接过金簪递给宋月恒，她捏着金簪从马上下来，靠近小乞丐，他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整个人伏倒在地。
“珠钗坐船去了西北甘州。”
小乞儿沉闷的声音从地面上飘出，含糊不清，宋月恒以为自己听错了。
“抬起头来！”宋月恒提高音量，眼神不怒自威，“说清楚。”
宋月恒这次听清楚了，是柳云瑶留下的信息。
她看着手中的金簪，珠钗换金簪。
柳云瑶定是看到珠钗里面的信息，珠钗代表着嫁妆，亦代表着她，他们此行去甘州，好好的陆地不走，要走水路，卫家送粮食是假，送盐银是真，从这里转手交给柳家，带到甘州。
只是这些人五更的时候就出城，怕是今日京城里发生何事还不知晓。
宋月恒呵呵笑出声，她追不上卫家的船队，从陆地上追上逆流的柳云瑶，还是可以的。
将手中的金簪还给小乞儿，“留着是你的福气，杨风赏。”
……
陆地追了一夜，宋月恒的疲态肉眼可见，可也叫她赶在了柳云瑶的前面。
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西川河，河流湍急，顺流而下去拦截柳家送亲的船。
宋月恒眼睛血丝满布，精神有些恍惚，船身晃动，她跟着打个踉跄，被一只大手扯住胳膊才稳住身形。
不知何时莫南霄在他身后，声音不急不缓，“此刻北风，这一河段水流湍急，他们船速快不了，公主再休息一个时辰。”
她捏着眉心，深吸气，重生以来每日忙碌，她以为自己可以救这个国家，让自己和皇弟摆脱前世的结局。
深陷其中之时，才发现这个局面有多么糟糕。
他看着莫南霄，能力有余，只因他和小皇叔关系好，从此没了政治舞台，此般对待能人，国家如何能富强。
宋月恒的眼神炙热，莫南霄依旧平淡，想了许久终于问出来，“莫小将军愿意重新出仕吗？”
她第一次在莫南霄的脸上看到笑容，勾着嘴角嘲讽的笑，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不愿意。”
“如果皇位上是小皇叔，莫小将军愿意吗？”问完，宋月恒就后悔了，这什么鬼问题，让莫小将军为难。
“愿意。”他仍旧没有一丝犹豫，嘴角上嘲讽的笑容还没淡下去。
宋月恒尬住，他一点都不为难。
曾经死要面子的宋月恒就该拂袖而去，现在她也只是假装摸摸鼻子，“慕强，理解，小时候我也最喜欢跟着你们后面，现在莫小将军不妨回头看看我和阿弟，强壮了不少。”
慕强是强壮吗？宋月恒只觉脸上发烫，没事，莫南霄这人又不像小皇叔会揭人短。
只要脸皮够厚，锄头挥的好，总会挖到小皇叔的墙角。
宋月恒抬头看着莫南霄，炙热又热情的眼神。
直到莫南霄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先行离开甲板。
风中传来一句低语，“果然宋家不要脸是祖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