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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他,乞儿,抓住他的月亮18

    新管家哼着小曲,踏着小道,推开门栅栏。

    他手里摇着一根绳,在绳的末端吊着一块木牌,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打圈。

    走到屋门口。

    敲了敲门:“封酒!”

    没人应他。

    空气里飘来一股子呛鼻的气味,像是烧东西发出来的。

    推开门,屋里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凳子,桌上摆了一个包袱。

    没人。

    气味像是从屋子后面飘来的,他赶紧回头出门,绕了一个半圈,到屋子后面,正好看见一个少年往火盆里投着什么。

    盆里烧得更旺,火光朝上窜了几寸。

    “大白天的,烧什么呢?”

    新管家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顺便往盆里看了一眼。

    里面的东西正在燃烧,因其细长,末端伸到盆沿外,没有完全被火焰卷袭。

    是带着刺的枝条,像是荆。

    用木棍将盆沿外的枝条挑进火里,少年转过身,道:“我在烧草木灰,可以当肥料。”

    “哈哈哈!”新管家大笑,扬起手里的木牌,让封酒看清牌上刻的“若”字。

    “好小子,你以后只管在小姐院子里磨墨晒书,那些草啊树啊花啊的,不用你忙活了!”

    他把木牌递给封酒,道:“把火灭了,回屋把你的衣物等东西带上,刷牙子、碗盆之类的就不用带了,给你备了新的。我带你去小姐院子里,安排的西边屋子,离小姐的书房也近。”

    封酒进屋,出来时背着原来摆在桌上的包袱。

    “这么少?”那包袱的大小,也就只能装几件衣服吧。

    听说前管事多善苛待他,看来是真的,连发他的衣服都比别人少了份例。

    “走吧。”新管事抬步。

    封酒跟在后面,腰际右侧系着木牌,随着走动而轻轻晃动。

    右手往下伸,将木牌抓在手心里,大拇指顺着纹路缓缓抚摸,似是要将“若”字描摹千百遍。

    手背上的几道伤口已经结了痂,能看出是被细长的东西抽打所致。

    拐了几条路,经过栽了梨花树的院落,一片花瓣在风中飘扬,飘远,乍然被少年抓住,锁在掌心。

    ……

    天色渐渐昏暗。

    婢女们在前面提着灯笼照路。

    古意踏进院子里,朝书房的方向走。

    她刚刚收到闻朝的信。

    信里说洛翘失踪,洛老爷迁怒洛羽白,将他赶出府了,闻朝问她怎么处理。

    已经收留了一个,再收留一个洛羽白也不是什么难事。

    封酒和洛羽白的年纪也没差太多,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平时说说话聊聊天,也不会感觉太孤单。

    她打算去书房写一封回信,告诉闻朝,让他把洛羽白带回来。

    到了书房门口,古意让婢女们先回自己屋休息,她自己进去就行了。

    她接过婢女手里的灯笼,推开门,里面是黑的。

    借着灯笼的光,她走到桌案附近,将几支蜡烛点燃。

    古意铺开一张信纸,拿起一根毛笔,往砚台里沾墨,却发现里面的墨已经干了。

    那就重新磨吧。

    她将衣袖挽起,正打算下手,突然听见书架后面出现响动声,一个人走出来,低声喊道:“小姐。”

    他走上前,烛光照清他的样貌。

    “封酒?”古意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住进来,没人告诉我要做什么,我就自己找些事情做,晒了书,擦了桌凳,打水烧水熬药……”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慢慢消没了。

    感觉到封酒的紧张和拘谨,古意拍了拍桌案侧边的席凳,温声道:“你是我的书童,不用去做旁的杂事。以后这个书房就归你管了。我想写一封信,你能帮我磨墨吗?”

    封酒点点头,走过去,坐下,拿起墨条,在砚台里用力地摩擦。

    古意的视线从他的手转到他的脸。

    手上动作勤奋,脸上神情认真。

    但……

    “封酒,你还没加水呢,不加水是出不了墨的。”

    他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住了,低着头,声音带着不安与无措。

    “小姐,我不会……”

    古意看着低得快要埋到桌案底下的脑袋,道:“不妨事,我可以教你。”

    她往砚台里加了些水,拿起墨条在里面均力打圈儿。

    “……就是这样不停打圈,你试试。”

    封酒接过墨条,往砚台里面直推了一下。

    古意道:“轻一点,不要那么重。”

    他将墨条竖起,微沾水面,在里面打旋。

    古意哭笑不得道:“也不用那么轻。”

    他磨了一会儿,还是没磨出什么来,古意便走到他后面,将右手贴在他手背上,手把手地带动他感受磨墨的速度和力道。

    “力度轻重要适中,不能太急也不能太缓。”

    砚台里渐渐出了墨,古意看着砚台,专心地控着他的手打着圈。

    封酒的眼眸如墨色一般,注视着二人相贴的手。

    肌肤相触,沾染了小女郎的温度。

    “你的手怎么那么冷。”

    带着封酒的手转了几圈,古意发现他的温度还没她身体暖和。

    打量他的穿着,实在是单薄。

    夜间的温度低寒,古意将放在一旁的披风拿起来,披到他身上,道:

    “明日你去新管家那里量衣服尺寸,让他给你置办几套春服,衣料和绣纹都按照我院子里的标准。”

    封酒应是。

    一块木牌被轻轻放在桌案上,他用一根手指对着刻字,问道:“小姐,这是什么字?”

    古意看了一眼木牌,道:“这是‘若’字,是我名字里的一个字。 ”

    她心中微动。

    封酒是在乞丐堆里长大,素日只管如何温饱,没有人能教他识字。

    古意思忖片刻,问:“你想识字读书吗?”

    片刻,封酒声音怯怯:“想的。”

    古意坐回席凳上,铺开一张宣纸,道:“我教你。”

    她提笔写下“封酒”二字,将宣纸转到他的方向。

    “先学你的名字。”古意用笔杆子点着纸上对应的字,“这是——封、酒。”

    他看着字,神情认真,似是用视线描摹一笔一划。

    古意将毛笔递给他:“你试试,学着写几遍。”

    封酒接过毛笔,四指曲起,握拳直竖,把笔杆子捏在手心,抓得仿佛一柄刻刀,就要往宣纸上戳。

    “诶!不是这样握的。”

    古意拿起另一只没沾墨的毛笔,示范给他看。

    封酒还是不会,她便亲手给他调整。

    将他的小拇指调整到对应的位置,古意道:“来,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