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包厢快四十人聚集同一层，吵吵闹闹的声音离多远都能听得真切。
岁黎的外套不太有机会穿，因为商序淮没走太远，他在接视频的空档去了个洗手间，这会儿正从里面出来，白色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仅露出凌冽锋锐的眉眼。
岁黎脚步停了停，直到这一刻，好像终于搞懂梁灿口中所谓的不太一样的感觉。
身材上的细微变化是有，更多的在于气质。
她头一回见到他背影时，从他身上看出的多的是孤寂，清冷的少年感；这会儿，如果是从一个陌生人的角度出发，她只会觉得他高不可攀，难以接近。
满身压迫感。
这才是大多数人眼中，属于商序淮的样子。
他在她面前的时候，大多数是随和，放松，从容的姿态，以至于她简直快忘了，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当然……
帅是一如既往的帅，她仍会想他身上每一处都适合用来做研究。
岁黎腹诽着，准备把人叫住，前方身形稍顿，有所觉察般徐徐转过了身。
隔了差不多十米距离，少女单薄柔软的身姿笼罩在走廊星空顶灯的璀璨里，纯粹美好。
商序淮轻易的深陷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他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沉溺于她的目光，见到她的第一眼心脏便会迅速膨胀爆满。
幸好只有他能偶尔听到她的心声，她听不到自己的。
她最多会感叹一句他长得不错。
再帅也没用。
商序淮眼睁睁看着岁黎脸上浮现出怔愣之色，然后恢复正常，朝自己走近。
他长指拉下口罩，尚未开口，嘴角先无声扬起，“怎么出来了？”
连门都没进，说明不想引人关注，洗手间这个地方，随时有人过来。
不适合交谈。
岁黎带着商序淮拐了个弯，停在一间貌似是酒店这一层杂物室的房间门口，压低声线：“这句话该我问你吧，今天可是梁灿的生日，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商序淮半边身体倚靠着墙壁站立，薄唇一掀，嗓音泛着倦懒：“里面太闹，不想进。”
行吧。
岁黎被这个理由折服，他一直是不喜欢太闹腾的环境的人。
她的用意也不在此。
岁黎眸光平视，自男生优越至极的下颌缓慢上移，精致的黛眉抬了抬，没头没尾的问着：“你多高？189？”
商序淮不太明白她好奇这个的用意，仍如实回答：“好像是。”
岁黎弯唇，有些得意：“我172，不止你长高了，我也长高了，上回梁灿说你长高了两厘米，我比你还多长高一厘米。”
这也要论个高低？商序淮好笑，拿她没辙，“是么。”
看得出来，是长高了，三厘米还光长在了腿上。
半身裙下的一双腿又长又直。
哦，还又白又细。
“挺厉害，恭……”商序淮话音未落。
两人身后的门板被重重撞击，紧接着，是男生杂乱急促的说话声：“好了宝贝，我保证亲一会儿，只亲一会儿，你爸妈成天管你管得那么严，到学校你也不看我一眼，两个多月了啊，在一个班硬是搞得异国恋还不如，我把门反锁了，不会有人过来的。”
岁黎：？？？
听声音，是他们班上的一对小情侣。
上学期还总趁课间打打闹闹，最近的确没太多交流，都以为他们分手了。
只是，有没有考虑过，还有隔音不太好的问题？
容不得岁黎过多吐槽，一声极细小的呜咽，黏腻暧昧的亲吻声清晰传来。
虽然听墙角不太好，哪怕并非刻意为之，但不得不承认，这种墙角很难令人迈得动腿。
有点刺激。
岁黎眼底兴味浓郁。
商序淮脸色则肉眼可见黑沉下来，不发一言抓住她袖口远离几步避让，奈何很多东西是不受控制的，尽管不快更多，他依旧无法自控的产生了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是对身旁人的冒犯亵渎。
心口潮热之余，是深深的自我谴责唾弃。
商序淮收回手，换上严肃表情：“你不在包厢待着，瞎跑出来干吗？你什么都没听到，快点回去。”
“……”岁黎。
乍一听一本正经，充满说教意味，估计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耳根洇上了红。
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屁孩，同理，她不认为商序淮是个脸皮薄到，听别人接个吻能听害羞的人。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涌现，岁黎抬起手，往男生耳后探去，拨弄着半遮半掩的碎发，上回匆匆一掠的黑色英文字母落入眼中，与他的微信昵称相同，“S”。
“你还真纹身了。”岁黎饶有兴致的感慨，感受到商序淮后颈逐渐僵硬的肌肉纹理，她并不急于就此罢休，只迟疑一秒，柔软指腹轻轻触碰上耳垂，意料之中的灼热。
岁黎眼睫毛颤了颤，笃定直白：“商序淮，你耳朵好烫。”
……真服了。
完全没料到岁黎会做出这一举动，商序淮岂止耳朵烫，脑子同样凌乱一片，浑身都要烧起来，犹如容载量过高导致崩溃急需重启的程序，他眼神极沉，全凭本能扼住了女生纤细白嫩的手腕，“姜、岁、黎，说你两句动上手了？懂不懂男女有别？”
嗯，这下除了耳朵不正常，呼吸的频率一并骤减、放轻。
最要紧的，即便她这般不守规矩，他也只虚虚握着，没舍得用太大力气。
又或者，他在克制着不敢太碰她。
只会装腔作势这一招。
岁黎发现了很有趣的事，眼睛里映染着的笑意越来越深。
商序淮人快被她笑毛了，压根没心思去听她此刻有没有在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松开那只手，近乎咬牙切齿的，半带威胁的警告道：“别笑了，回去。”
不笑可以，回去不行。
做出刚刚那一举动，已经花掉岁黎大部分勇气，后知后觉的羞窘涌上心头，她没胆子再进一步，“我其实是想说，到高考休息前我可能没空再出来聚会。”
简短两句，快要冲破胸腔的心跳霎时平缓许多。
“嗯。”商序淮低低应着，倒也谈不上太意外。
他知道姜父姜母给她请了位教授的事，她那么爱学习，肯定有很多东西想跟对方学。
顶多……他有点舍不得。
不过也不是办法全无，当真见不到，他可以拜托梁灿多拍一拍她的照片。
岁黎眨着眼睛，“你给秦皓安排的补课是不是也快结束了？”
商序淮回神，有一句他答一句：“快了。”
秦皓那点初中知识，在寒假前就结束，偏偏秦爸秦妈出手大方得很，给他加了不少钱，又让他为秦皓继续补习高中的知识，但他在赚钱这事上另有其它安排，补课对他来说有些浪费时间。
他决定补一阵子，把他那本笔记丢给秦皓。
商序淮望向她如实道：“还有最后两个双休。”
四目相对，手机一声震动，林佳玥发现岁黎不在包厢，特意发了短信来问。
反正该说的说完了，岁黎索性朝他挥手，“那就这样，你好好养狸狸，高考前几天见。”
商序淮没出声，静静目送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说走就走，跟忽然大胆摸他，作弄调戏他的人不是她一样。
商序淮烦躁的暗“啧”了声。
果然人不能太擅长联想。
**
重新回到包厢，岁黎倒了杯酒，她不会喝酒，只想借着酒精些微的苦涩理清思绪。
先前他们讨论到周北鹤喜欢她姐姐这件事时，商序淮的回答是喜欢一个人挺明显的，除非处处谨慎，刻意隐藏。
可周北鹤能藏得住的关键点在于，周北鹤和她姐姐最初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真的喜欢，又经常接触，哪里能藏得住，总会露出破绽。
岁黎回忆着商序淮适才下意识回避她的不经意的小动作，包括僵硬的脸色，错乱的呼吸……
绝对不正常。
这事不太好找别人讨论，她唤着“疑似”沉睡的系统：【问件事，商序淮是不是喜欢我？】
遗憾的是，半天没得到回应。
岁黎极有耐心：【知道你在，说话。】
系统：【……】
装死不成，系统皮笑肉不笑：【实不相瞒宿主，我以为你这辈子或许都发现不了呢。】
岁黎：……
从这句话推断，她的猜测没错，八成商序淮还喜欢她有一段时间了。
她把他当崽，他跟她玩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