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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安歌拿着竹罐的手一顿。

    “不知道这药对郡王殿下的毒到底有没有用,”李堇娘神情复杂,“一下子用完太可惜了。”

    既然是嬴抱月留给姬安歌的药,想必是能解百毒的灵药。可并非是针对赵光所中箭毒的解药。

    既然刚刚姬安歌试了,这药的确能够解赵光体内的一些毒性。但能不能将人完全治好,就是个无解的问题了。

    不管赵光能不能活下来,她们三人接下来还要活啊。

    草原上杀机四伏,别说西戎人了,哪怕是毒蛇毒虫都足以要人性命。姬安歌如果现在就将解毒药全都用完,等于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李堇娘没有将话都说完,但她相信姬安歌都懂。

    姬安歌的确明白。

    望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赵光,她攥紧了手中竹罐,扭头望向李堇娘,“这药,你要吗?”

    李堇娘一怔,猛地摇头,“这是公主殿下给你的,那就是你的。”

    ……

    “赵光?”

    姬安歌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到他的动作顿时气急败坏,“你敢动一下试试!”

    他说

    可此时,她却从未觉得这些话如此真诚,真诚到她无力反驳,只能转移话题。

    人在最痛苦的时候,往往就会想起那个将他们带到这个世界的人。

    到了下半夜,赵光开始说胡话。

    山洞里,仿佛有一对星星。

    “娘……”

    到了快天明的时候,赵光嘴里终于出现了其他人。

    李堇娘呆住,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片刻后只能苦笑。

    姬安歌屏住呼吸,将手中的竹罐对着赵光的伤口倒了个底朝天。

    姬安歌愣住,缓缓转过头。

    她看了一天一夜,躺在破布和干草里的那个紧闭双眼的人,睁开了双眼,浅色的眸子如同琥珀一般,静静地望着她。

    “什么?”

    “我不是要走,”姬安歌心酸起来,轻声道,“我去拿点东西。”

    赵光气息还极其虚弱,却没被她的气势吓到,反而笑眯眯望着她,“你……一直守着我?”

    “你看你,脸上好大的黑眼圈。”

    “二哥……”

    这股子不管不顾的疯劲儿,到底是像她爹,还是像她娘啊?

    “抱歉,”姬安歌抿紧唇,有些歉疚,“没能给你们留一点。”

    外面的天色一点点亮起来,姬安歌静静坐在昏迷的少年身边,用帕子一点点擦去他鼻尖上的汗水。

    这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赵光用了药后,脸上的黑气褪了一些,却依然高烧不退。姬安歌摸着他滚烫的脑袋,担心这人就算醒来后都会烧成个傻子。

    姬安歌俯下身,在他耳边喊道,“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我是安歌。”

    开始说胡话,至少证明人已经恢复了一定的意识。

    姬安歌原本起身想去给他再拿点水,手却忽然被人抓住。

    “你躺着!”

    姬安歌为他擦汗的手一顿,无奈地望着他,有些好笑也有些心酸。

    但赵光似乎比她还幸运一些。她听他说过,他能清晰地记得母亲的面容和对他说过的话,可她却连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都记不清了。

    “安歌,别走。”

    “安歌。”

    这是与赵光说梦话时完全不一样的语调。

    “安歌,你对我真好。”

    终于,从赵光的唇间迸出一个能听懂的字。

    此时连这人含糊的声音,听着都可爱了起来。

    “唔唔……唔……”

    只有姬安歌才拥有这些药粉的处置权。

    赵光下半夜的胡话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喊娘。

    她提出这建议,并非是想贪图这些药。

    若是以前,她只会觉得这些肉麻的话恶心的要命,这家伙又在油嘴滑舌。

    赵光躺在地铺上,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眼珠子往一边一转,嘴角咧开,“你骗我。”

    姬安歌面无表情地望向山洞外透入的晨光,已经不想看这个躺在地铺上的人。

    叫娘又叫哥,总之……就是没有她。

    有时候用中原话,有时候用西戎语,听得姬安歌一脸懵,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受到西戎这环境的影响,连梦话都开始说西戎语。

    姬安歌愣愣地瞪着赵光,不知该如何反驳。

    呵,这是梦到嬴抱月了,终于顺带想起她了?

    然而下一刻,姬安歌再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是吗?”赵光躺了回去,松了口气,那说明胸口还没被她看到。

    姬安歌僵在那里,一时间浑身发软,呼吸都停止了。

    如果不是这人还伤着,姬安歌只想敲他脑袋一记,“你想什么呢?你伤在后背和肩膀,那里的衣服我都割开了。”

    她出生后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据说赵光也是如此。

    ……

    “我不是对你最好的人,”姬安歌起身检查赵光的伤口,“你醒了就好,你都叫了半个晚上的娘了,我一直担心你醒不过来。”

    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姬安歌悬了一夜的心稍稍放了一些下来。

    这注定又是一个难熬的晚上。

    “好,我不动。”

    “没有。”

    这是在叫李稷了。

    姬安歌面无表情,“我和堇娘阿离轮流的,刚才轮到我换班。”

    “安歌。”

    这人还气若游丝地躺在那里,却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无赖。

    姬安歌叹了口气,明白对方还是没有恢复意识。

    赵光本来是很爱说话的,她曾经嫌他吵,但就在他昏迷的这一天一夜里,姬安歌从未如此怀念他在耳边叽叽喳喳的日子。

    “别走。”

    姬安歌端坐着,脸别过去,“我天生就长这样。”

    赵光挣扎了一下想要爬起来,下一刻就发现身体沉重如石头,努力了一下就放弃。

    “安歌?”

    赵光的手指冰冷,颤抖不已,却抓住了她的手不放。

    “你……”

    她一怔,看向身下。

    “罢了,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李堇娘瘫在地上,耸耸肩,“只希望这家伙能够不负你的期望,活下来。”

    姬安歌松了口气,她本也不准备叫醒她们。反正她也睡不着,打算就这么自己一个人守着赵光。

    “傻瓜,”赵光嘴角咧得更大,开心的像个吃到的孩子,“我听见了你的声音,一直都能听见。”

    “你以为我想看你全身呐?”

    赵光紧闭着双眼,含混地嘟囔着什么,不管姬安歌喊几声都没有反应。

    “娘……”

    “安歌。”

    “娘……吗?”

    再这么叫下去,姬安歌怀疑连嬴抱月都会出现在赵光的梦话里。

    说什么来什么,下一刻,她耳边居然真的迷迷糊糊出现了一声,“公主殿下……”

    药粉已经用完了,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用归离和李堇娘找到的水拧干破布,一遍遍敷在赵光的额上。

    原本还嬉皮笑脸的赵光愣了愣,吃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安歌,你脱了我的衣服没有?”

    然而赵光的双眼迷茫起来,握着她的手,迷迷瞪瞪地看向她。

    “你愿意留下陪我吗?”

    “安歌,你愿意留在这鬼地方陪我吗?”

    这可不是一般的问题,也不是一般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