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失的这些粮食，会造成什么后果？”君临若扬眉。
孙县丞擦了把汗，“回王爷，损失这些粮食，会造成本地的百姓收成大幅减少，原本人人顿顿能吃上白米饭，现下也许就只能喝稀饭了。另外，沧州是京都的主要供粮地，这样的话京都的粮食肯定不足，如果不购买外地供粮，京都会出现粮食供应不足。”
君临若悠悠道：“粮食减收，百姓们只是吃不饱而已，没有人会因此饿死，京都自可以从别地买粮。但若是蝗灾造成颗粒无收，那就是下一个永州——”
想起城外那些永州逃难来的灾民，孙县丞不禁打了个哆嗦，沧州当真会成为下一个永州吗？
他沉默了，与永州蝗灾比起来，仅仅是减少一部分收成，又算的了什么呢？
“一定会发生蝗灾吗？”见孙县丞沉默，钱县令不死心的问。
君临若摇了摇头，这一点，他其实不敢保证。
“那为了一个可能性，让农户放弃六成的收成，王爷觉得可行吗？”钱县令连连摇头。
“与蝗灾比起来，这样的放弃是值得的。”
孙县丞心中一动，与饿殍遍野、举家逃难的永州蝗灾比起来，这样的放弃似乎是值得的。
“可如何对百姓们说？”若是跟大家说，有可能发生蝗灾，大家赶紧提前收割，舍弃六成的收成，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他自己都不舍得。
再说，蝗灾何时来呢？
“若是没有蝗灾，或者提前收割蝗灾迟迟不来呢？”那个时候如何跟百姓交待，王爷拍拍屁股走了，倒霉的还是地方官。
“孙县丞说的是。”钱县令转了转眼珠，“何况，只说是一个可能性，恐怕百姓不会提前收割的。”
百姓对粮食的爱惜与珍视超乎寻常，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了这么久，才在地里刨出了这么些果实，岂会因为一个可能性就放弃。
“各位难道没有发现沧州已出现了不少蝗虫？难道打算等蝗灾来了再后悔吗？如果觉得无法对百姓说，不如就找一个凶兆。”君临若淡道。
“凶兆？”钱县令一愣。
时人信天，信神，认为君命神授，同时，神也会对一些异常的情况给世人留下信息，比如祥瑞，比如凶兆。
“跟百姓说，有神人入梦对我示警，沧州即将发生蝗灾。”君临若淡淡出声，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还能收获的粮食保存住。
钱县令和孙县丞互相看了看。
这可不是一般的事。
孙县丞忍不住劝道：“王爷，还需要您三思。”
神人入梦示警的确是是个好法子，想必能够说的动百姓们提早收割稻米。
但厉王同时也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君命神授，神人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一般人就泄露天机的，那得是现在或者将来即将要成为君主的人才应当有资格。
这样的话，厉王必定会引起皇上和太子的猜疑。
早已知众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君临若冷哼出声，“与百姓的死活相比，其他都是不重要的。”
孙县丞心头一震，是啊，与百姓的死活相比，名声、地位、性命，又有什么是重要的呢？
当初他出仕，也决心做一个一腔热血为百姓造福的官呀。
孙县丞压住心底的激动，弯腰鞠躬，“王爷高洁大义，下官佩服的五体投地。”
“钱县令以为如何？”孙县丞躬身问。
钱县令闻言却是心头一喜，明摆着四王爷与七王爷是对头，两个人都是继承大统的热门人选，若是七王爷引起了皇上和太子的猜忌，对于四王爷的大业，无疑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钱县令连忙拱手：“王爷高义，下官亦十分佩服。”
他抬头，“下官是否即刻把里正叫来吩咐下去？”
“嗯。”
不一会儿，一个白胡子老者颤颤巍巍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能够见到当今圣上的七皇子，里正心情十分激动，赶紧跪地磕头，“小老儿见过王爷，见过各位大人。”
君临若看了一眼钱县令，钱县令立即领会，他清了清嗓子，“里正，叫你来，是王爷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县老爷有什么吩咐，尽管安排小老儿。”里正从地上爬起来，感觉无比自豪，能做王爷交代的事，他这辈子也就遇到这么一回了，忙竖着耳朵，唯恐听错了一个字。
王爷吩咐的事情，听错了那还了得。就连肥胖如球的钱县令比起以往也严肃了不少，里正心里更加紧张了，不由自主地擦了擦额头的汗。
钱县令板起脸来，“七王爷昨晚上做梦，梦见有神人在梦里对他说，沧州马上要发生蝗灾——”
里正闻言惊讶万分，抬起头来问道：“蝗灾？怎么可能？”
钱县令脸上多了几分不悦，“正是蝗灾，怎么？王爷还骗你不成？”
里正忙摆手：“不是，不是，小老儿不敢，只是，沧州从来没有出现过蝗灾啊！”
偷偷瞄了一眼君临若，里正顿时心中一跳，感到极大的压迫感，暗忖，当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王爷，只是冷冰冰的，还让人无来由的害怕。
这么好看的王爷，按说不会开玩笑的。
“永州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蝗灾，可如今呢？”孙县丞忍不住插口。
里正闻言低下头去，说不出话来。永州蝗灾有多惨，他当然知道。
“经过商议，诸位大人的意见，就是请里正动员百姓们速速抢割稻米，否则等到蝗灾来了，恐怕大家会颗粒无收。”钱县令慢斯条理的说明。
“啥？啥？”里正觉得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
这才什么时候啊，稻米还有一个月才熟呢，现在收了，损失大发了。
“抢割稻米。”钱县令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县老爷是不是忘了？稻米还有一个月才熟哩。”里正小心翼翼问道。
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钱县令无奈道：“我当然知道，就是现在不熟的时候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