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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大隐于市

    “陆小子在江湖上闹的事越来越多,这次来到楚国,是又盯上什么人啦?”

    巫舞区,尤其是夜间的巫舞区纷纷拥拥、挨肩叠背。但楚南公混迹在人群中,与周围的行人们之间隐隐存在着一层无形隔阂,将这片娱乐区分成了热闹与安静的两个世界。

    人群不是看不见楚南公,而是看见了却完全不在意,仿佛他就像路上青石、屋檐飞角,成为了这云梦市场天然装饰的一部分。

    这样‘大隐隐于市’的效果,使得楚南公哪怕贤人之名享誉天下,也不担心会被打扰。

    普通人能见到楚南公,代表着楚南公这个小老头本身就对其有兴趣。

    陆纬上次与楚南公见面之时,内力远不及现在,所以没有发现南公身上异样。如今再来到老头身边,对方话音一响,他立刻察觉自身也被拉进了这在外界失去存在感的另一个‘世界’中。

    两人对话,完全不会被近在咫尺的路人们所听见,除非路人其中有内力不凡能发现南公异样的江湖高手,

    如此功法,真是巧妙,不知道能不能让敬爱的南公教给自己。

    “南公说笑了,小子不过因为爱好巫舞、所以才回到楚国来贪图享受。”

    楚南公不知活了多大岁数,但和雁春君一样全身是宝这点可以肯定,陆纬谦卑友善的呵呵一笑:

    “真要是说会盯上了什么人,那当然是南公您老人家了。”

    “南公前些年对我多有教导,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一直是将南公当做老师谨记在心中的!”

    说罢,堂主大人退后一步,弯腰对着楚南公就要作势一拜。

    “哎哎,老头子我可当不起农家堂主拜礼。”

    南公抬起拐杖架着陆纬胳膊阻止他弯腰行礼,两人动作过大的行为让周围路人似乎发现了些许不对劲,可视线一扫而过又没找到异常所在。

    “南公这门手段真是不可思议,小子一身本领还没有这样奇妙的。与南公这样的贤者相比,小子还是差的太远了!”

    不让拜就不拜,陆纬见到身边路人的反应,立刻顺杆直上、刻意转头打量四周、赤裸裸就楚南公这项降低存在感的功法展开话题。

    贪婪的目的昭然若揭!

    他意图就是这门功法,楚南公若肯给当然很好,若不给陆堂主也没有损失,反正自己将其当做长辈对待,楚南公对晚辈调皮的举止是不会生气的,这是不可明说的默契。

    “比年轻人多活了几年,会的东西当然也就会多一点点。”

    小老头冁然而笑,被粗长白眉遮盖了一大半的小眼睛微微一弯:“陆小子想学?”

    很好,楚南公没有偏开这个话题,说明其愿意教自己这项功夫!

    “小子贪心,又一向痴迷武学,对新奇的功法,总是愿意学的!”

    陆纬腰背挺直,不客气的点了点头。

    “嘿嘿~”楚南公抬手摸须,发出老小孩般轻笑:“一些小打小闹玩意教给你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陆小子一直对老头子我毕恭毕敬,对吧?”

    陆纬恭敬保持微笑不语,他估摸接下来会有个‘但是’。

    “但是.”楚南公不出意外的说出了那个词,并转身缓缓走进人群,人群视线还是集中在火把点亮的巫舞场地中央,可脚下却一齐自发的给小老头让了条道路出来:

    “老头子我有根旧拐杖前些天在齐光街道丢失了,唉,那可是陪了我三十年的老伙伴了。丢了它,老头子那是整日茶不思饭不想”

    “陆小子这几日丑时以后,不妨替我在齐光街去找一找,老头子老喽,晚上熬不了夜。”

    伴随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楚南公正好摇摇晃晃走出人群,那条挤出的通道马上被路人填补无异.

    ‘拐杖、齐光街道、丑时.’

    楚南公离开后,陆纬的存在感自然一下子回归到正常世界中,吓了身旁路人一跳:眼前怎么会突然出现了位年轻人?

    堂主大人对此不做理会,他沉思着挤出巫舞人群。

    自己从项伯府出来时是戌时,现在还不到亥时,距离丑时还有两个时辰,那时候正值深夜。

    这深夜要帮楚南公找的东西,自然不会真是什么‘陪伴了三十年’的拐杖。需要那个时间段用‘找’来形容的、肯定是指某些见不得光的‘人’!

    齐光街道这个地点也很有意思。

    大抵是取自《九歌云中君》中“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一句。

    那里只有一栋建筑,就是项燕的大将军府。

    楚南公希望自己去发现深夜来往大将军府、见不得外人的那个‘拐杖’身份,这样一分析,即便不需要去实地查看,也能从自己知晓的隐秘里,推测目标大概率是昌平君的人!

    推测出目标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楚南公让自己发现昌平君和项燕的联系,是希望自己要做出怎样反应呢?

    “这位楚之贤者一向不会直接表达出他自己对时局的态度,但从后来的事迹来看,楚南公会站在反秦联盟这边.”

    陆纬思绪万千,昂头挺胸找了家歌舞坊听歌赏曲。待时间流逝到子时中,走出云梦市场,他直奔齐光街而去。

    楚南公的意图大致已提前清晰,且先按照流程去走一遍他的任务、深入收集信息看看结果再说。

    说不能能得到一些意外之喜呢~

    ——————

    燕国太子丹大庭广众之下弑君,事后不仅没有按照贯常流程封锁宫殿、控制百官、登基继位,反而愚蠢的直接走出了王宫、回了自己府邸,这就给了权贵们发难之机。

    王宫卫队在昔日雁春君余部的调动之下,深夜将太子府团团围住,势必要拿下太子丹,诛杀弑君小人。

    抛开是否存在的亲情不谈,燕王喜死亡对燕丹绝对是一件好事,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握国家大权。

    但燕王喜是被他亲手刺杀,那就是另一个场面了:燕丹不仅会因此失去继位合法性,还会让眼下紧急的联赵攻秦局面因为燕国内乱而功亏一篑!

    反秦计划也将破灭虚无

    原本前线先锋队伍虽然覆灭,可燕国主力并未受损,与秦国保持对峙局面一点不虚。

    代地的那支赵军残部正在收拢士卒、招纳新兵,只需多准备一段时日,他们也能够再加入进战场。

    邯单阝城那边那位‘小平原君’赵义组织的防线中规中矩,秦军短期内绝无办法攻破,何况有燕军在后面盯着,王翦即便拥有优势在,也不敢全力攻城。

    时间拖的越久,天下有变的可能性就会越大。齐魏楚三国见秦军久久不能战胜燕赵、蠢蠢欲动心思定然会生出。

    反秦这边再派人多方努力劝说,只要有一国异动,秦国方面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本该是有机会击败秦军的!

    太子丹心念前线,面对包围自己太子府的王宫护卫,他来不及为死去的父王悲伤,只思虑要如何解决眼前危机。

    “绯烟匆忙行事,必有破绽。我今夜一直留在府内,府中侍卫侍女都可以是证人,但外面那些人不会听我解释的。”

    燕丹很清楚,现在事情是不是自己做的根本不重要。反对自己的势力只是需要一个理由,阴阳家的东君替他们制作出了理由,哪怕案发现场存在破绽,他们也会贴心的将破绽遮掩。

    “我终究忽视了对王宫内的眼线布置”

    得知消息太晚是导致当前局面的最大准备不足。

    “殿下,外面的王宫侍卫.”

    侍卫长派人守护大门,急忙来向太子殿下汇报情况,却被后者抬手止住了说话功夫:

    “我知道,那些都是叛逆分子,他们的话不必理会。”燕丹背着右手,很快做出决断:“给侍女们也发下兵器,全力守住府邸,鞠太傅会很快带兵前来救援的。”

    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说清楚,必须要稳住今夜蓟城局势,自己今夜要顺势成为燕王,如此才能确保反秦计划正常进行和调查父王真正死因、为父报仇!

    “绯烟,你恨我为何不来杀我,而是要去伤害其他无辜的人呢!”

    看着侍卫长坚定下去部署防守,燕丹目光犀利,握紧手上墨眉:

    六指黑侠、晏懿、燕王喜。

    阴阳家的东君已经杀死了三名自己重要之人,他与她往昔情分彻底已断!

    燕丹的军中亲信及几位墨家统领大都派去了前线燕军,但为了确保自己对蓟城的掌握,他在城外还是留了一支千人队伍和墨家班大师的一头机关白虎,交由老师鞠武派亲信接管。

    王宫的消息瞒不过鞠武的,只要城外平叛大军入城,就可以轻松击溃这些大都由权贵子弟所构成的王宫亲卫。

    变故不能拖到天亮,要在太阳升起来前将蓟城完整掌握在自己手里!

    太子府红火热闹被远远站在高高屋檐上的焱妃尽收眼底,她微笑看着燕丹所面临危机,也明白今夜大概难不倒他,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你杀了自己的父王,接下来这个国家自然也会因为伱的愚蠢操作而被秦国覆灭。”

    “然后是鞠武和墨家,将一个个因为你而覆灭。”阴阳家东君转身身影消散在黑暗中,她今天很开心!

    “月神一直没有返回蓟城,是咸阳那边出什么事了么”

    寿春城的夜,在齐光街远没有云梦市场热闹。

    这里是号称‘最强’的项氏一族大本营,也是楚国军务的大本营。

    披甲士兵十二时辰连续不断在外巡逻,相比自己于邯单阝城拜访过的武安君府,这里如同森严堡垒。

    但偏偏就是这样各项防备严厉的堡垒,它的士卒巡逻路线安排里,居然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时间间隙差:

    从丑时到卯时的这三个时辰的开始和结束阶段,会暴露出约摸半炷香时长的巡逻漏洞,使得有心人可以从大将军府的西面围墙越入府内。

    这个数据是陆纬观察了两夜得出的结果。

    “拐杖找到了~”

    堂主大人没有跟随黑衣人一起进入府内,因为那处漏洞的墙后还有着其他戒备,如果不是固定的人进出,一定会遭受攻击。

    他接下来只需要等待黑衣人再出来、记下出来时间,就可以去找到楚南公领取他的‘大隐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