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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城主,届时祝掌门身死,你又当如何自处?”

    钟望无不忧心道:“此事板上钉钉,我与道尊皆束手无策,除非他即刻半步飞升,不死不灭,但想必少城主也清楚,这根本不可能。”

    风烬沉默不语,他面容一半隐在阴影里,长睫覆住眼底看不清神情,但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暴露了他的恐惧不安。

    良久,他才缓缓抬头,眸底一片漆黑。

    “我要去亲口问问他。”

    风烬说完转身即刻就走,钟望一句话还来不及说,他的身影已然远去。

    钟望静坐在凉亭中,狐狸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忧愁,如今他再怎么劝已是无用,那便希望少城主能顺利剖明心意,莫要像他一般,即便有一肚子想说的话,却再也找不到想说的那个人。

    ......

    “我暂未想好他该如何。”

    祝云缠苦笑道:“师叔,不瞒你说,我当初选风烬做我的亲传弟子,一是因他根骨确实很好,且完全对莲台九注无意,我可以放心让他占着这个位子,免了很多问题。”

    “二就是这小子足够冷漠无情,对恒泽也毫不上心,我们尽可各取所需然后一拍两散。”

    “到底是我考虑不周,忘了人心易变,与他相处时失了戒心,没有保持好二人距离。”

    徐广松觉得祝云缠的这个反省来的毫无道理,既然两人朝夕相处,怎会时时刻刻互相警戒防范?既然有接触必然会有了解,既然有了解,那生出什么样的情感皆有可能。

    祝云缠沉吟片刻,又道:“而且师叔你之前说,风烬很尊重我这个师尊,我觉得这话不对。”

    徐广松捧着茶杯,凝神听着。

    “我觉得他是想睡我的。”

    “咣当!”

    他手中茶杯瞬间掉了下去。

    “手滑,手滑……”

    徐广松手忙脚乱捡起茶杯,心里简直万马奔腾,一片凌乱。

    乖乖,这石头猛然开窍,语出惊人着实让他遭不住。

    “何……何以见得啊?”

    徐广松自己给自己重新斟满一杯茶,手抖得茶水溢出撩红了一片皮肤。

    祝云缠轻咳一声,有些尴尬道:“这个,有点不便说……”

    他总不能告诉徐广松,风烬喝了壮阳补气的药,搂着自己起了一晚上的反应,睡梦中迷迷糊糊对他上下其手不说,连梦话都是喊得他的名字吧?!

    这怎么看,都看不出“尊敬”二字。

    徐广松在心里叫嚣,有什么不便说的?!有什么事情还不便跟他这个师叔说的?!

    他心里快好奇死了,面上也只能维持镇定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想不通。”

    祝云缠叹道:“若我是个女子,几乎便要觉得他对我生出了情意,可我是男子,还是他师尊,总不至于他对我还会生出情意来。”

    徐广松简直想捶桌呐喊。

    怎么不至于?太至于了!你觉得不至于是因为你对断袖这事儿见得少!!

    “这事儿……你不若直接问问他?”

    “罢了。”

    祝云缠无奈道:“是什么都不重要,总归太过亲近不是好事,师叔也算是给我提了个醒,先慢慢疏远着吧。”

    徐广松沉默喝茶,他一个万年老光棍,在感情开导一事上一窍不通,这俩人一个惦记上不该惦记的人,一个毫无以后可言,不管怎么走已是孽缘,不如不插手的好。

    祝云缠将万事交代清楚后已是深夜,徐广松红着一双眼,抱着厚厚的册子打着呵欠挥手道别离开扶山小筑,这片院子几天来才算是彻底安静下来。

    祝云缠躺在松软的床榻上,眼睛看不见后,白天和黑夜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

    万籁寂静,徐广松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犹在耳旁。

    “云缠,你本该是奉神台的天之骄子,来我恒泽后却可怜要你背负这些,你始终不欠恒泽仙山什么,万事莫再独自承担了。”

    诚然,恒泽仙山不欠他什么,但他始终记得自己欠着白景之一条命,当年自己没能还掉这份恩情,那么总得完成他最大的心愿,帮他护着他最重要的恒泽弟子。

    如此,也不枉他来这世间一遭,对得起白景之,也对得起自己。

    祝云缠沉沉睡去,总认为自己这些事了,便再无牵无挂,固然以后会遭人唾弃,亦或让人惦念,但这些情感总会随着岁月逐渐消失殆尽,留下恒泽长长久久的平安。

    也算值当。

    他完全不知千里之外,有人为了自己在黑夜中披月而行,片刻也不敢停歇。

    风烬御剑赶了很久的路。

    钟望的话字字句句在他耳边回响,让他心慌意乱,甚至几次从同尘上跌落。

    他摔了一身的伤,急急地爬起继续赶路,心脏狂跳不止,藏着的是他从未感知过的恐慌,仿佛只有见到活生生的祝云缠方能平息一二。

    他依旧不太能相信。

    祝云缠会死?他怎么可能会死?

    他虽然眉眼生得冷淡,可风烬回想起祝云缠来满目皆是他的笑容,温和的,自由的,生机勃勃,包容一切的。

    这样的人怎会是将死之人呢?

    若当真如此,那么自己该如何?那些尚未来得及宣之于口,甚至打算永远也不进行表白的感情要如何呢?

    风烬第一次如此心急如焚,一路上片刻不敢耽搁,直到东方破晓,扶山小筑清幽安静的小院逐渐出现在视野当中,他一颗悬着的心才微微有了些踏实的感觉。

    祝云缠刚睡醒不久。

    眼前依旧一片漆黑,徐广松直言过他这眼睛不好治,连他也无十足把握可以治好,以后的生活会不会受到影响暂且不论,四方阵的阵眼位置却不能摸不准。

    祝云缠在床上怔坐半晌,正披衣准备起身去“看看”四方阵的位置,却听到卧房的门猛然被推开,一个声音伴着风声又惊又急地传了进来。

    “师尊!”

    祝云缠披衣的手一顿,几日没有听到风烬的声音,猛然间听到只觉得倍感亲切,霎时也完全忘了自己才说过要与对方保持距离,心情没来由地好了起来。

    他将衣服披好,面对门口方向微微笑道:“你回来了。”

    话音刚落,祝云缠整个人便落入一个灼热又带着些风尘仆仆的怀抱里。

    风烬埋首在他颈边,声音暗哑,带着紧张与惶恐。

    “师尊,我们不要再练莲台九注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