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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几天就是端午,接到消息的湘平王不顾家人的劝阻毅然来到泰州与谢锦韵会面,湘州气候潮湿,偏偏他的腿疾最忌讳湿寒之气,几乎一年十二个月中有十个月就是在绵绵不尽的痛苦中度过。

    他初次登门抱着仅存的一丝希望登谢府的门求医,彼时他虽然占着湘州封地,但进了京只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偏远皇族,在太祖皇帝死后,这么点微末的血脉关系早已被皇上丢到了脑后。

    谢家领太医院医正彼时正受皇上器重,炙手可热,原本不给他看也没什么,反而认真的接待了他,在看诊时也没有丝毫因他身份而敷衍。

    就是这份恩情值得湘平王铭记于心,没想到一夕之间就收到了故人身亡的消息,实在不能不叫人遗憾。

    泰州码头的酒楼中,湘平王终于见到了昔日的故人之子,可还没等寒暄几句,就在屏风后看到了士兵影影绰绰的影子,湘平王是何等聪明的人,转瞬便明白了,他也没有恼,神色平和地看着谢锦韵:“你看好裴家三郎?”

    他按辈分来说是裴言澈的叔叔,这么称呼倒是符合情理。

    谢锦韵自知这件事做得并不光彩,但并不失礼:“算是吧,这本就是先皇的遗愿,家父侍奉先皇多年,也算是得先皇赏识,他若在也定会这样选择。”

    湘平王失笑道:“你父亲固然受先皇赏识,但要不是先皇宣召你们一家应在乡野间自由自在,你父亲也不会惹上杀身之祸......”

    “那样了话父亲也没机会给王爷看病,与王爷相识。”谢锦韵抬眸,清湛的眼眸中平静无波:“世间之事本就是因缘往复,要是事事都要追根究底,述明因果,那不如断了人际往来,孤独终老罢。”

    湘平王怔怔看了他许久,怅然道:“你与你父亲有些像又不太像。”

    谢锦韵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本就不是谢家的亲生儿子,追究像与不像也没什么意义。

    “还请王爷发信函,派水军进驻江州助阵。”

    “我若不呢?”湘平王笑看着他。

    话音刚落,屏风后的士兵便纷纷走出来,各个身披甲胄虎视眈眈,为首之人容貌艳丽,笑容透着狡黠:“王爷若是不愿,那我等就将王爷扣下,传话与京城,王爷已投靠三殿下,入驻江州,夜夜笙歌乐不思归。”

    “以现今永定皇帝的肚量,王爷觉得自己还有湘州家眷还有其他活路吗?”

    京城大皇子自封永定皇帝,可见平定天下的急切。

    “上一次裴言澈刚走,京城就有人来刺探情报,我好心好意替他遮掩水军短缺的事,他现在竟恩将仇报,这样的人也配当九五之尊?”

    顾九盈摇摇头:“王爷勿怪,此事是我一人决定,与殿下无关,他都不知道此事,如何能怪他,况且我又是女子,世人常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王爷还是要看开些。”

    湘平王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终现出一份无奈:“看不出来,裴言澈身边的一个女郎都有这样的谋算,看来是我小瞧他了。”复叹了口气:“拿纸笔来吧。”

    顾九盈这才放下心,就担心湘平王是个硬骨头,死脑筋,如今看来他也算识时务,将纸笔交予他手中,亲眼看他写下借兵的信函。

    事不宜迟,顾九盈接了信便交给唐河:“尽快送往湘州。”

    说完,伸手将人引下楼:“等到了江州,殿下定会亲自感谢您的。”

    湘平王不以为意,冷哼一声,拂袖下楼。

    ......

    这件事办好了,唐河率人将湘平王暗中带回江州。

    一行人兵分两路,坐船返回。太阳落山了,在江面映出无数辉煌的金芒,顾九盈倚在甲板上观赏这波澜壮阔的美景。就在这时听到有女声从岸上传来,

    “姑娘,求姑娘救我......”

    顾九盈顺声看去,见一个穿着护湖蓝缎面比甲的老妇带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拧着一女子拖拽着,似是要将那女子强行带走,眼下兵荒马乱,来往路过的人已经见怪不怪,纷纷绕开了走。

    顾九盈定睛瞧那女子,只见她穿着暗紫色的粗布麻裙,巴掌大的脸,满是脏污,可双眸含泪,盈盈动人,顾九盈起先没注意,直到对上那双眼睛,心里一惊,奇怪她怎么会在这儿。

    正巧谢锦韵也从船舱里出来,她指给他看:“兄长你看那个人是谁?”

    谢锦韵一眼看去,秀眉便皱在了一起:“萧柔......”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遇到谢锦韵,双眸一颤,像是怕被认出来,眼睫挂泪,不再开口呼救认命般被那伙人拽着走。

    瞧见这一幕,顾九盈道:“我穿着女装,她方才估计没有认出我,才向我求救,兄长,怎么办救还是不救?”

    谢锦韵还记得在徐州时萧柔的算计,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据传她在失了清白之后就彻底不入萧家人的眼,萧太夫人更嫌她丢了萧家的颜面扔到了庄子上自生自灭,瞧她那落魄的样子,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许是偷跑出来的。

    到底是萧桓的表妹,坐视她落难视而不见,以后不好与萧桓交代。

    谢锦韵点了点头:“救上来吧,叫她流落风尘往后萧桓那里也难做。”

    顾九盈不是个心软的人,但这件事既然遇上了就不好置之不理,先将人救下,之后送给萧桓料理就是了。

    唐河率着几个士兵下船将人救下,萧柔低垂着头无地自容地跪在甲板上:“多谢公子、姑娘相救。”

    这会儿离得近了,她抬起头,这才看清了顾九盈的相貌,顿时惊得有些失语:“你是女子......”

    顾九盈好整以暇地凑近:“怎么不像吗?”

    萧柔水雾般的眸子透着深深的迷惑,不过很快就消散了:“多谢相救。”

    顾九盈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两回了。”

    “我救了你两回了,第一次你恩将仇报,自食其果,这是第二次,要是还不思悔改,我不介意直接送你上路。”

    袖中寒刃出鞘,顾九盈手中便多了把镶满宝石的匕首,在指尖把玩:“说吧,你到泰州干什么?”

    “我想来找表兄......”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意料,顾九盈道:“你又打的什么主意。”

    萧柔紧咬唇瓣,一行清泪顺着脸颊划过,难以启齿地看了眼谢锦韵,谢锦韵明白她是顾忌着自己在场,便抬步走远些。

    见他离开,萧柔松了一口气,强忍着难过:“我不是清白之躯,家族容不下我,他们将我丢到庄子上自生自灭,我便逃出来了,去求表兄给我一条活路。”

    顾九盈紧盯着她,片刻笑了一声:“好,一会儿我就给你备一条小船,送你去找他。”

    萧柔一愣,没有料到顾九盈会这么好说话,双唇颤抖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