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去给邻村沈家盖牛棚，因为路程有点儿远，所以赵春来一大早就起来收拾。
做饭时，秀儿还在睡着，他因为昨晚见血的事儿心不在焉。
蓉儿在旁一边打下手，一边宽慰他：“赵大哥，你放心吧，我姐姐不会有事儿的。不过你往后也该离她远些，到底是有了肚子的，哪能经得起你那血性汉子那么折腾。”
赵春来的脑子砰的一声炸开，脸瞬间变得通红，夫妻之间的事儿被小姨子这么大剌剌的说出来，他羞得都没地方钻。
偏那声音还是一句一句地往他耳朵里钻：“我姐最疼我这个妹妹，她有什么话也都愿意跟我说，咱们是一家人，你别害臊。”
那话分明就是说，他们夫妻之间的私密事儿，秀儿全都告诉她了。
赵春来气得胸膛不住地起起伏伏，站起身，朝从屋里刚出来的秀儿看了一眼，饭也没心思吃了，拿上工具就走。
秀儿扶着门框望着赵春来的背影，小腹这会儿虽然不涨了，但还是坠坠的。
赵春来那一记责备的目光像是狠狠打了她一耳光。
自责与委屈所有情绪夹杂着袭来，眼泪无声地从她脸上滑落，丝毫没有留意到身边蓉儿嘴角的冷笑。
深秋的天亮得更晚了，薄薄的一层浓雾不远不近的挡住前路，就像是此时自己的心情，沉闷着透不过气。
赵春来叹了口气顺着村中小路往邻村走，就在这时，薄雾中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他像是早就在这儿等着他似的，手里还拿着半拉金黄的鸡腿：“赵大哥，这么早就出去做工啊？”
赵春来凝神一瞧，原来是李老三家的虎子，李老三的媳妇嫌家穷生下虎子就跑了。
李老三又常年在外头做长工，虎子自从不用去林家私塾上学彻底放开了玩，经常能瞧见这小子在他家门前不远处的沙坑里玩尿泥。
不过李老三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虎子哪来这么大的一根鸡腿吃！
赵春来压住心里的疑惑道：“是，打算走一趟邻村。”
虎子故作老成地点点头：“你家里最近没出什么事儿吧，我瞧你心情不太好，秀儿姐呢？她怎么样？”
提起秀儿，赵春来眼里的消沉更深，不过家里的事儿跟一个小屁孩儿也说不着，强扯出点笑意来：“好，她们都好着呢。”
“她们？她们是谁，我就问了我秀儿姐，可没管别人。”虎子狠狠咬了一口鸡腿肉。
赵春来也愣了愣，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把蓉儿当做了这个家的一份子，回答时下意识就把蓉儿也加了进去。
“春来哥，你早上还没吃饭吧，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你想不想知道我这根鸡腿是哪来的？”
“哪来的？”
虎子勾勾手，示意他跟上。
赵春来看着天色还早，也确实好奇虎子小小年纪从哪儿弄来的鸡腿，于是跟上去一看究竟。
只见破开浓稠的晨雾，这条路越走他越觉得熟悉，一家收拾得精致整齐的小院儿里升起袅袅烟火气，顾九盈撸起袖子站在院中冲他挥手：“赵大哥，是被叫花鸡的味道勾过来了吗？”
赵春来纳罕地看了一眼虎子，只见他得意的一昂首，推门走进去。
院里一片热闹，顾九盈正在叉着腰指挥，福贵跟阿言两个人蹲在一个火堆前使劲儿地往里头添柴，火堆里放着一个泥土疙瘩。
众人说说笑笑，瞧见他来了，赶紧给他让出位置，顾九盈从桌上一个纸包里撕了一大块鸡肉递给赵春来：“赵大哥，快尝尝。”
赵春来发懵地接过，放到嘴里一尝，香味扑鼻，外焦里嫩，确实好吃。
他盯着手里的鸡肉，突然有些舍不得吃了，要是能带回去给秀儿尝尝就好了。
一想到这里，心情又沉重了下来。
顾九盈一眼瞧出他的闷闷不乐，坐到他身边：“赵大哥，你快吃吧，今天就别去上工了，等你吃饱了我带你见个人。”
“什么人？”赵春来脱口就问。
顾九盈却不答，指了指他手里的鸡：“现在天还早，胡二嫂家估计还没起呢。先吃吧，虎子说你是饿着肚子出来的，等填饱了再说。”
赵春来瞧向那头正撅着屁股吹火的虎子，越发觉得奇怪。
直至天光大亮，一顿叫花鸡填饱了肚子，福贵舒服地躺在椅子上，四肢摊开：“九哥果然没骗我，这鸡要比烤鸡好吃一万倍！”
“是是，我也觉得是！”虎子一边嗦着手指头上的油，一边附和。
顾九盈笑了笑，看向心思沉沉的赵春来：“赵大哥，你跟我来吧。”
赵春来一肚子糊涂地跟着顾九盈来到胡二嫂家的后院。
一打开柴房，里面一股恶臭袭来，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冲了过来：“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跟你们说，放了我吧，我跟那件事一点儿都没关系，那都是......那都是蓉儿那个贱女人的主意。”
蓉儿两个字一出，赵春来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对，他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被关了这么久，那货郎早就饿得头昏眼花，哪里还敢隐瞒，从蓉儿为了给秀儿堕胎联系他拿红花叶开始，又到蓉儿从他这儿拿了两盒口脂，想要秀儿跟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所有的事情经过全都老老实实说出来。
赵春来越听越怒，眼神如刀，胸腔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恨不得当场剜了这个货郎。
货郎吓得瑟瑟发抖，跪行到顾九盈跟前：“你想知道的我都跟他说了，你能放了我了吧？”
顾九盈冷哼一声：“你跟那蓉儿蛇鼠一窝串通一气，要放了你没那么简单！”
狠狠将他踹开，拉着已经眼眸猩红的赵春来出了柴房。
“赵大哥，这件事情我起先就是有些怀疑，蓉儿是秀儿嫂子的亲妹子，我作为一个外人不好无凭无据的冤枉人家，免得有挑拨你们亲戚关系的嫌疑。”
“我今天瞧你脸色不对，决定还是先将此事告诉你，让你心里有个数。”
“至于秀儿嫂子那头，她现在正在孕期，外人要是直说，她定然不信，再加上万一蓉儿一顿狡辩，你们夫妻之间更要生嫌隙，你要是信我，就先将这件事瞒下来，回家后多留些意，其他的交给我来办。”
听着顾九盈这么一番话，赵春来的怒火渐渐平息。他仰天长叹一口气，无奈道：“小九，你有主意，哥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