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么大手笔的报酬，总要让我心里有个底吧……”
史斗子也被梅玉儿的反应吓了一跳，可他也不敢大声解释，只好缩着脖子小声嘀咕了几句，就当是为自己发声了。
可他这么一嘟囔，林中顿时安静了半晌。
而后，始终沉默不语的老鬼忽然动了一下，他身形微微一颤，猛然朝着天上抬起了头来。
由于动作太大，原本掩盖着面部的兜帽都顺着松散的发髻滑了下去。
他眯着眼，眉头罕见地皱了起来，仅露出的那一点目光中有一丝恶意流泻，所向之处正是妖后离去方向。
老鬼这一突如其来的异常举动令史斗子吓了一跳，他深知妖后与老鬼刚才曾经暗中斗法。
此时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思来想去有些参不透对方突然流露出来的这股伶俐的气息是何意。
“今晚的月色有点黑，风也有点高，这无尽森林中腥气着实是重了一些，感觉不是很清爽。”
老鬼望着妖域的内围方向漫不经心地叹了一句。
倒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话在史斗子耳朵里听到后却生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他惊恐地抬起了眼，隔着不近不远的一段距离，他的瞳孔缩了成了小豆粒大小，摒弃了呼吸，好一会儿都不敢大声喘气。
尚久，他将喉中卡了许久的口水吞下，清了清嗓子，整个人恍若行尸走肉一样，极不情愿地朝着老鬼踱了去。
走到一半时，险些被坑洼绊倒，使得他心里更加不安了些，但也还是踉踉跄跄来到了老鬼跟前，双手抱歉，深深弯下了腰。
“前，前辈……”
“小六啊，叔也知道你们几个这一趟不容易，心里也委屈。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且妖后为人如此和善，将此事交给靠谱的史护法处理，你们不可再继续放肆下去了！”
史斗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鬼严厉的呵斥声打断了，这声音所指正是倒在地上被秦临心疼地搂在怀中的肖雨。
肖雨神态虚弱，面色在黑暗中青白难断。见老鬼如此严厉喝止，她也就轻声应了一声，继续瘫软在秦临强壮而温暖的胸前。
同时，刚刚还低声哭喊的狐桃儿也立马安静了下来，委屈得擦这泪水，手在大灰的绷带上来回摸索，偶尔拉扯一下也会让大灰闷哼一声。
这一番场景让史斗子僵在了原地，原本要说的话也被老鬼硬生生给噎了回去。
他神色乌黑，浑身更是泌出了冷汗，心中五味杂陈，眼看着在老鬼面前挽回形象的机会也没了。
可他位列绿洲界十二护法之一，怎么会因此就甘心认命？
只需眼珠子滴溜溜那么一转，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史斗子的神色再次恢复如常，甚至比妖后刚离开的时候面上还多了很多的和善和诚意。
这一次，他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继续磨蹭下去，必定要将磷骨尽快拿回来，于是他再次抱拳，面露谄媚，朝着老鬼卑微得弓下了身。
“前辈，这里毕竟是最外围的化妖塚，妖元的档次实在是有限，为表诚意，此处六层以上的妖元全部奉上，作为小六姑娘和在座各位助我夺回磷骨的报酬。”
“至于目族所在的荒唐境界，也按照之前我和小六姑娘约定的那样，除非化妖塚报废，否则此处空间她可无限期使用。不知您意下如何？”
语气虽谄媚了些，可不耽误他低头时的表情是充满真诚和期待的。
听到这里，倒在秦临怀中的肖雨忽然死一般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
谁都不知道她之所以这样，只是因为害怕自己过于激动的内心会不小心暴露而已。
不过这样的她倒是把秦临给吓坏了，本来怀里的人儿还偶尔疼得小声哼唧一声，也会动一动，这突然不动了，吓得他赶紧低头查看了起来。
直到对上肖雨因过于激动而亮晶晶的双眼，他这才舒了一口气。光线虽暗，但都抵挡不住她那双兴奋异常的眸子闪闪发光。
秦临见此，抿紧了嘴巴试图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他任凭她躲在自己怀里暗自高兴，小手控制不住拽着他的衣角，甚至兴奋地轻微颤抖，将那仿佛要射出精光的双眼肆无忌惮地藏匿在他身上。
史斗子说出了自己的诚意之后，时间再一次在这片风波不断的林中流逝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老鬼也没有再继续为难他，而是自己略显为难地点了点头。
“既然这是史护法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那老夫就勉为其难，擅自做主替小六他们答应了。”
老鬼捏着不太丰盈的白胡须，瘦削的脸上那双漆黑的鬼眼阴森森地盯着史斗子，语气沉重道。
就好像这是他经历了慎重的思考之后，在妖域的压迫之下，也考虑到双方彼此的利益之后，权衡之下做出的万般艰难的决定。
“多谢前辈体谅，那磷骨之事……”
史斗子抱拳，小心翼翼地询问，虽然顶着头顶之人的莫大压力，可他的眼神情不自禁朝着肖雨看去，面露难色。
“咳咳，史护法，实在是对不住，乔英的那一刀你也看到了，我撑到现在已是极限，磷骨在我手上的界面中，我现在就给你拿出来，你稍等……咳咳咳咳！”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肖雨的身体剧烈震颤了起来，小腹上的伤口也被牵扯地渗出了一丝血渍。
“二嫂，你不要再逞强了，万一你有个好歹伤到了根基，以后不能为我二哥哥生儿育女该如何是好啊！”
虽然光线暗淡，但这些还是在梅玉儿的一声声惊叫中被众人知晓了。
这一幕让史斗子倒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横肉不断抽搐的同时他心底不禁也随之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肖雨的法术就发动失败了，刚刚开启的界门噗地一声哑火之后遍消散了。
她顶着明显血气不足的脸色，向他投来充满歉意的目光。
“罢了，不如老夫与你以言咒发誓，今日老夫收了你的妖元，一月内必定将磷骨奉上。如何呀？”
老鬼朝着肖雨摆了摆手，略显无奈道。
史斗子面上为难之色更浓重了些，他沉吟了片刻，想着这里毕竟是妖族领地，令他们也不敢玩出什么太大的样来。
言咒之厉害，他比谁都清楚。
于是他干脆咬咬牙，狠狠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后，在与老鬼按照方才所说达成言咒之后，史斗子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他如释重负，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指着化妖塚所在，对老鬼再次一拜。
“前辈，不如您现在就随我去大阵中将妖元取了，也好让我安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