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岩岛。
今日没有太阳悬空，天色也显得有些灰暗沉闷。
庞坚和洛红烟两人，和众多看戏的散修一样，置身于冰冷的巨石殿旁边。
散修们，此刻手持参与集会的木牌，正惊愕地看向半空。
一座阴灵庙的白塔，无视凌云散人所谓的规矩，大大咧咧地悬空而停！
“阴灵庙！”
“董天择！”
有人低声怒骂。
“规矩，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有时连屁都不是。”
“凌云散人的规矩，向来只能约束如你我一般，没有靠山背景的散修。”
“阴灵庙的人，烈阳宗的人，何曾在意过他那所谓的狗屁规矩？”
有人暗暗嘲讽。
其余强大宗派，压根不管他的规矩，飞行灵器都敢停在他石殿上空。
庞坚仰头，看到在熟悉的白塔门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面色阴沉，眼瞳冒着残忍光芒的董天择，举止傲慢地冷冷看向下方的石殿。
凌云散人和他的得力干将，血月的朱元喜，就在那个准备用来举办集会的石殿上方。
在董天择身后，仿佛还有一道身影，似静静端坐着为他压阵。
“他竟然还敢正大光明地现身？”
“阴灵庙做事，越来越没有底线了，竟然连我们都抢！”
“从下界上来的人，当真是一点规矩都不讲吗？”
“……”
众多被抢的散修，怒气冲冲地瞪着董天择，彼此之间交头接耳。
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可一想到董天择背后的阴灵庙，看到在那座白塔内，另有一人端坐压阵，又不敢轻举妄动。
“他竟然晋升先天了。”
洛红烟站在一根石柱旁，背靠一块碎裂的巨岩，对庞坚轻声说道。
庞坚愕然：“你一眼就能看出？”
“我自然能一眼看出。”
倾城容颜被遮蔽的洛红烟，淡淡道：“他在天灵塔的门前，和塔内浓郁的天地灵气有一种难言的和谐平衡。他体内的灵力，他旺盛澎湃的气血波荡，都被收敛的很好。”
“只有先天境者，才具备这种返璞归真，精妙掌控自身的本事。”
“你记住修到先天境以后，身体可以长久地自给自足，也能长时间不呼吸，还能控制所有的皮层毛孔。”
“毒粉，毒雾这一类东西，除非是极其高阶歹毒的那种，才能伤害到先天境。”
洛红烟说出先天境和洗髓境的区别。
庞坚虚心受教地点头，道：“我也快了。”
洛红烟抿嘴一笑，道：“我知道。离开天运碎地时，伱就处在洗髓境大圆满阶段。我自然看得出来，要不了多久，你也能顺利地晋升先天。”
顿了一霎，她摇了摇头，再道：“哎，是我太看得起这些散修了。”
本以为以董天择之名，做了那么多事情后，散修们必然要联合起来拿董天择开刀。
结果，董天择当真现身了，他们就只敢低声埋怨。
——没有一人敢跳出来指责。
“我特意选这个时候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们，洗劫沿途云帆的另有其人。”
董天择站在白塔口冷声道：“我是从下界上来的，你们对我兴许不了解。”
“以后，等七大家族的人陆续上来，你们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洗劫你们的人和我的作风完全不同。”
他咧开嘴，龇牙残忍道：“当真是我董天择下的手，我不会留活口！”
此言一出，本想质疑两句的散修们，被吓的顿时噤声。
他们感觉到了，这个董天择的凶暴嗜杀程度，和洗劫他们的那个分明不同。
眼神透着癫狂的董天择，感觉就是个滥杀无度的疯子，动手抢掠的当真是他，自己恐怕还真活不下来。
看着不像正常人的董天择，以暴戾形象震慑了他们，让他们愈发不敢妄动。
“血月，有秘法能调整骨骼变幻形象，惟妙惟肖地化作另一个人。”
董天择脸色阴寒道。
从他这个角度，一眼就能看到在没有穹顶的石殿内，站着的那位身穿血月衣袍的人。
于是他冷声询问：“你叫朱元喜是吧？是不是你和凌云散人勾结，以我之名洗劫沿途的散修？”
朱元喜哈哈大笑：“董小子，你还敢对我血口喷人？”
不等董天择回话，他再次喝道：“你应该看到了，外面石堆里的那些尸骨吧？嘿，别人不清楚阴灵庙和暗鬼的关系，你以为我们血月也不知？”
“你们唆使暗鬼的堂主，在下界天运碎地洗劫我们的捕兽船，将我们捕获的兽血、兽肉掳走，还杀了我们不少门徒，你以为我们不知道？”
“董小子，我们都调查清楚了，你义父董千峰就是暗鬼成员！”
朱元喜冷冷地揭短。
王屹森在董天择的背后，沉声道：“没有任何确凿证据，不要信口雌黄，将脏水往我们身上泼！”
“王屹森……”
凌云散人心中一惊，在一旁对朱元喜轻声提醒：“王屹森是阴灵庙的护法，和我境界一样，也是洞玄境后期。依我看……尽量不要弄到兵刃相见。”
衣着讲究的凌云散人，穿着华贵的淡黄锦衣，手腕有醒目的储物手环。
他身形高大，头戴羽冠，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向来欺软怕硬的他，明明看到天灵塔以不符合他规矩的方式，高高悬在巨石殿上空，他也没有任何抱怨。
董天择之前的嚷嚷，他索性装死充耳不闻。
这时王屹森开口了，他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才赶忙提醒朱元喜，害怕朱元喜闹腾起来，他也要被迫动手。
王屹森和他境界修为相当，可进入洞玄境后期的时间较短，真的斗起来，他其实还是有点信心的。
但他不愿和阴灵庙发生冲突。
然而，吩咐朱元喜来三仙岛的，又是他的好友九元。
朱元喜真要死在了他的三仙岛，而他敢坐视不理的话，九元那边他首先就不好交代。
血月得知后，以后也绝对不会照顾他，他在三仙岛的超然地位就会被动摇。
他既不想和阴灵庙起冲突，又不愿得罪血月，只能夹缝求生地打圆场。
“我和我义父早已没了来往，他被烈阳宗驱逐后，我们从未见过面，不要胡说八道。”董天择冷声道。
在金石岛稳定境界后，他于集会开始前抵达，也看到了石堆里头的孟秋兰、赵菱两人。
通过鬼坛，他见过暗鬼的孟秋兰、赵菱两人，心底暗感蹊跷。
他也奇怪这些暗鬼帮众，究竟是以什么方法来到的
韩致远早就说了，不管各大势力如何猜测，绝对不能承认他们和暗鬼有关。
接下来，董天择硬说是血月和凌云散人冒充他，洗劫了沿途的散修。
朱元喜则大义凛然地说，是董天择和暗鬼勾结，背后指使暗鬼洗劫了他们的捕兽船，在下界杀了他们的人。
双方争论不休，却又各有顾虑，吵吵嚷嚷半天没个结果。
“师弟，我看目的也算达到了，那些散修应该能感觉到，下手的并不是你。”
王屹森坐在天灵塔内，轻声道：“凌云散人和血月穿一条裤子，他修为和我相当，斗起来我们讨不到什么便宜。天灵塔停在这里半天，你也震慑了他，我看……差不多就算了吧？”
董天择没吱声。
另一边。
凌云散人也在劝朱元喜不要乱来，朱元喜知道王屹森是谁，所以也保持着克制。
下方。
站在一根粗阔的石柱旁，庞坚看到了在石殿边沿，正对朱元喜低声劝说的凌云散人。
朱元喜和凌云散人，都没有待在石殿的中央，而是在边沿处。
从那个角度，凌云散人低头就能看到下方所有的散修，他在观察那些散修如何看待他。
同样的，下面的散修们，包括庞坚和洛红烟也能看到他。
“凌云散人，朱元喜……”
庞坚脑海中，浮现出白薇紧握着储物袋碎片的画面，还有死前遭受利刃逼供的赵菱。
“相比于以前，你沉静理智了太多，让我很欣慰。”
洛红烟一直看着他。
看着他默默望着凌云散人和朱元喜，内心分明有着滔天的怒火，眼神却平静无异常。
胸有惊雷，面无异色。
这样的庞坚，让她明白她这阵子的悉心教诲，庞坚是真的听进去了。
从岑寂山脉离开以后，以前未曾接触过什么人的淳朴少年，正在飞快地成长，正在迅速适应这个残酷的世界。
庞坚再也不会如城主府那般，什么情况都没弄明白，在不知道他和剑楼、魔宗、黑谷弟子差距有多大的情况下，就冒然冲动地下手了。
凌云散人，朱元喜，他视为必杀的目标此刻就在头顶，他已能保持冷静。
洛红烟还感觉的到，庞坚的心跳，呼吸，等等细微之处也保持的很好。
“帮我调整一下面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而是……我以鬼坛和董天择见面的那样。”
庞坚悄悄往后退，从石殿外面移到下方的一根柱子旁，寻找没人能看到的角度。
洛红烟愣了一下。
“他们打不起来，不能真正爆发冲突，我们的机会就很渺茫。我要以洪坚的形象，坐实董天择就是暗鬼魁首，非逼他们撕破脸不可。”
说话时，庞坚就到了石柱后方。
洛红烟哑然一愣后，嘴角渐渐荡漾起笑意，旋即闪入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