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庆中说：“不提这事了，我们是正当竞选，还是让组织上仲裁吧。”
乔岚云说：“我当院长，有人开始诽谤你了。连我丈夫也对我疑神疑鬼的，让我哭笑不得。我怕影响你们家庭的正常生活。”
丁庆中抽着了一支烟，他苦笑了下，没有说话。
乔岚云说：“这时候出现这事，我怕对你竞选镇长不利。如果因为我，影响了你的前程，我下半辈子不会安宁的。”
丁庆中说：“你想得太多了，你只管安心工作。”
丁庆中也风言风语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的谣言，但他没把这放在心上。他深信，身正不怕影子歪。他承认自己在院长人选上，有点倾向乔岚云。可她确确实实是合适的人选。我任人唯贤，我怕什么？
丁庆中上初二的那年冬，天特别冷。班主任在教室里讲了，今年初中升高中还是贫下中农推荐。大家心知肚明，说是群众推荐，实际上还是大队干部说的算。有的学生听到这个消息很消极，根本没有学习的心，他们就去操场拿篮球发泄自己的精力和不满。有的学生直接去问校长：这上学不凭文化成绩是咋回事？校长苦笑着说：这是上级的政策，我们也得听同。我还是那句老话：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在哪都是建设社会主义，都是为人民服务。学生知道校长讲的是大道理。他们呢，除去发发牢骚，啥作用也不起。
丁庆中心情更是不好，他上高中没有一丝希望。父亲为这事熬红了眼，也没给儿子想出门路。他到学校就苦丧着脸，看什么都没有色彩。乔岚云不让他灰心，说不能被推荐上高中，可以再想其他办法。由于是冬季，他们的约会地点——那片芦苇丛已消失了。芦苇作为生产队里一项副业，收割掉卖给私人编席了。他们望着光秃秃的水塘，和中间那片不长芦苇的地方。他们都很感慨。他们对这儿很留恋也很珍惜。芦苇没有了，他们只有改变约会的地点。他们经过近一年的相恋，双方加深了了解，爱在他们心里扎下了根。每个星期六上午放学后，他们会相约一个地方，悄悄地说会话，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七二年春节刚过，他们有了一次长谈。约会地点仍是集南那条小河里。由于天冷，丁庆中是步行去的。他两个耳朵被风刺得生疼。他不时地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捂住两个耳朵。各大队的高中名额已定，丁庆中名落孙山。他知道，乔岚云已被推荐上高中。他心里很沉重，双方没有平等的地位，很难维持长久的恋爱关系。
小河里，凉风飕飕。干草的叶片被风吹得起起落落，在结冰的河面上蹦蹦跳跳。乔岚云围条红围脖，遮住大半个脸，只露一双黢黑的眼睛。她向下扒了扒围脖，说：“庆中，大冷的天，我可不是来看你生闷气的。你不就是没上高中吗？”
丁庆中说：“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这对我有多大的打击吗？我不能就这样生活一辈子，再说……”他看乔岚云一眼，欲言又止。
乔岚云说：“我知道你咋想的，你怕我变心。你也太小瞧我了，我们相爱快一年了，你应该了解我。你放心好了，无论你今生今世干什么，我对你的感情都不会变。我不就是上二年高中吗，毕业回来还是在农村劳动。你怕什么？”
天阴沉沉的。风比刚才大了。乔岚云的刘海儿，被风吹得不停地抖动着。她不时地用手理着刘海儿。她的这一动作，一直在丁庆中心目中存在了许多年。
丁庆中说：“我当然相信你，可今后我们毕竟不能朝夕相处了，也不能相互照顾了。时间是可怕的，它能改变一切。”
乔岚云说：“我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吗？你以为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是件很容易的事！”
丁庆中说：“乔岚云，说真的，我真失去了你，我今生就一无所有了。”
乔岚云说：“这可是我的荣幸。你不光现在对我好，要永远对我好。咱不谈这个了，说说你今后的打算。”
丁庆中说：“我父亲打听过了，说安徽升学凭文化考试。我父亲想让我在安徽坐一级，明年再考高中。如果凭考试，我有十分的把握。”
乔岚云问：“你准备去哪个学校坐级？”
丁庆中说：“最近的张集。”张集处在乔岚云所在的集镇西北角，距乔岚云家六七里地，离丁庆中的庄十多里地。
乔岚云说：“你得住校，每星期回家一次。”
丁庆中说：“我来回都路过你家门口。”
乔岚云说：“这样更好。你星期六去俺家，我从学校回家等你，咱不见不散。在俺家吃午饭。咱每星期都能见一次面。”
丁庆中说：“我每星期都去你家，你放学要早回来。”
乔岚云说：“我们就这样定。”
开学之后，乔岚云去杨河镇上高中。丁庆中与同班的另一个女生郑晓兰一起去安徽的张集复读初二。郑晓兰的家也在街上，与乔岚云的家相距几十米。郑晓兰单纯活泼，她与丁庆国来去一路，两人处得很和谐。他们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又都是陌生的面孔，郑晓兰对丁庆国显得很亲近。她有困难就找丁庆国。他们去食堂打饭，总是在一块吃。丁庆中善朋好友，不到一星期，他与班里好几个男生成了朋友。
星期六上午，学校食堂没有饭。放学后，学生就忙着往家赶。有附近的男生还拉着丁庆中去他们家吃饭。丁庆国说他得急着赶回家，谢谢对方的热情。在回来的路上，郑晓兰说：“你的人缘不错，好多男生都拉你去他们家吃饭。我们女生就不一样了。”
丁庆中说：“在这里上学不比在你们衔上。”
郑晓兰说：“我有点想家。如果咱俩不在一个班，我真坚持不住。课间能与你在一起说几句话，我心里就好许多。”
丁庆中说：“时间一长就好了，最难过的就是这几个星期。”
郑晓兰说：“想家的滋味真不好受，有时恨不得一下子就飞到家。”
丁庆中说：“都一样。好在我们在你们街上读初中时有个小过渡，有时遇到了坏天气，一两天不回家，我们有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现在我适应得很快。”
他们一路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到了郑晓兰所在的小集。郑晓兰说：“我就不留你了，乔岚云在家该等急了。”
这个时间，大人吃过午饭都出工了。街上静悄悄的。丁庆中来到乔岚云大门前，他看见乔岚云刚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笑着说：“你咋回来恁晚，我面条子都擀好了，怕煮烂了没敢下锅。你快过来帮我烧锅。”她向堂屋里瞟一眼，两个弟弟正在那儿打闹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