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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老太爷一听,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觉得毅老太爷简直就是故意跳出来和自己作对的,那么点儿个小孩子,他能知道些什么亲疏远近,只怕连谁对他好谁对他坏都分不清楚。这么一问,他肯定会说妈妈,难道还有小孩子不要妈妈要祖父的?

    白老太爷表情阴沉,就差直接骂毅老太爷是个老糊涂了。

    毅老太爷却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继续向白修治追问道,“治哥,要了母亲可就没有祖父了,你祖父对你多好呀,你要什么给什么,以后见不到他你就不难过呀?”

    白老太爷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

    白修治从唐氏的怀抱中回过头来,眼眶含着泪珠向白老太爷望了过去。白老太爷被孙子看得有些紧张,居然情不自禁地坐正了身子,一脸期待地盯着白修治的眼睛。

    结果白修治只看了一眼,便又转回了头,连一点儿犹豫取舍都没有,直接选择了唐氏。

    白老太爷又是郁闷又是生气,觉得自己过去真是白疼他了。

    可就算这样,他仍旧不想放白修治离开。

    这是自己的孙子,是元裴的儿子,只要好好教导,将来肯定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才。说不定元裴没有做到的事情,治哥可以帮他完成。白老太爷对他寄予了厚望,觉得只要多费一些心思,治哥甚至有希望振兴家族,成为留名族谱的人。

    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交由妇人之手养大,更别提要带回到娘家生活了。长在大宅内院的孩子和小门小户出身的人怎么能有可比性呢?

    但想到胡管事之前说过的话,白老太爷又觉得万分无奈。如果真的将治哥强行留下,这孩子要是过分思念唐氏有个好歹的,他要怎么跟元裴交代?何况家里整天乱糟糟的,自己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不可能无时无刻地陪在治哥身边,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白老太爷沉默地想了半晌没有说话,心里像打鼓一样天人交战。

    毅老太爷以为他是想不开,拉着他去了另一侧的厢房,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白老太爷回来才松了口,答应了治哥跟唐氏回杭州唐家生活。

    唐氏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痛快,一时倒有些意外。事情终于有了一个所谓的结果,唐氏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她抱着趴在肩头睡着了的白修治,什么都没说的离开了祠堂。当天下午就拜托白元则雇了马车,

    来送行的只有外长房的人,除了则大太太之外,连同样怀着身孕的冯氏也来了。她泪眼婆娑地抓着唐氏的手道,“怎么走得这么急,好歹缓几天,看到我和元宏的孩子落了地再走。”

    唐氏也觉得歉意,让吴妈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你生孩子的时候我肯定不在,这是我出嫁时家里母亲给的陪嫁,送给你的孩子图个吉祥吧。”算日子冯氏的孩子应该是属牛,那锦盒里装着的是唐老夫人送给唐氏的嫁妆——一块雕着青牛的羊脂玉配。

    冯氏说什么都不肯要,则大太太在一旁道,“这是你三嫂给的,你就收下来吧。她这一走十几年不会回来,你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也算是个念想了。”

    冯氏这才依言接了过来。

    唐氏看时辰差不多了,就坐上了马车,由白元则和白元智亲自护送,离开了上海。而自从出了祠堂之后,白老太爷便没有再路面。白修治的乳娘陶氏和芳姑娘也都没有跟过来,唐氏本身也没想过要带她们走,但一想白老太爷居然连这些也跟她算计,她便心凉了大半截。

    过往的回忆就像发生在昨日一般清晰可见,唐氏想到从前的一幕幕心就痛得揪在了一起。唐老夫人见女儿满面苦痛之色,也有些不忍,可有时候越是这样越适得其反。只有直面过去,伤口才能渐渐愈合,否则女儿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成长啊?

    唐老夫人道,“阿姝,事情就摆在那里,可不是你不想就能消失不见的。当初你从白家回到杭州来,我就向你问过事情的始末,你跟我说怀疑是二房下的手。可后来我冷静下来仔细地想了想,怎么想都觉得二房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做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好处,虽说能打压三房,可这手段是不是也太明显了一些?好像唯恐别人怀疑不到他们头上似的。白元德虽然是白老太爷最不成器的一个儿子,可不代表他是个傻子。这种利害关系他肯定能想清楚,就算真要陷害你也不该选在那个时候。至于那蔡二太太虽然泼辣厉害,但在白家上有老太爷和闵老夫人下有棋逢对手的则大太太,她还达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她想布那样一个局来陷害你,实在是有点儿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

    唐氏听了一愣,不解地问道,“可……可除了二房还能是谁?”她心下一片恍惚,甚至隐隐带着几分不安。这么多年一直怀疑的人忽然被告知可能不是害自己的人,那她岂不是恨错了人?

    布局陷害她的人又会是谁?

    唐氏摇了摇头,什么都不敢想,“不!一定是二房,一定是他们!”

    唐老夫人见状轻轻叹了口气,“你看你自己说话都这样没有底气,可见对此也拿不准主意。二房的嫌疑虽然最大,但也保不住是另外有人想要借刀杀人,这件事儿到底真相如何,还得等治哥再大一些回到白家后再着手调查。不过你心里也得知道,都过了这么多年,那个宋孚又死无对证,想要推翻这一切并不容易。这也是布局之人的厉害之处,女人的清誉名声就像白纸一般,被无端泼上了墨迹,哪怕后来澄清都是误会,那墨迹也洗不掉了。”

    这一点唐氏当然清楚,所以她才会对这件事儿一直耿耿于怀。因为她早就想明白了,事到如今自己的清白早就不重要了,大家传来传去的,自己没做过的事情也变成做过的了。

    唐老夫人继续道,“手脚长在你自己身上,要做什么也都由你自己决定,我虽然是你的母亲,但也不会插手干涉你的事情。蓉萱这件事儿你要是觉得没必要知会白家一声,那就不知会,唐家也有能力保住蓉萱的安危。只是我觉得,反正治哥这几年就要回白家了,提前通个消息也是好的,总比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得好。”

    唐氏听了神情微动,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内心却有些动摇了。

    唐老夫人知道她的性格,也没有多劝,留她说了一会儿话,就让吴妈扶着脸色苍白的唐氏回房休息去了。

    唐氏一回到房间,立刻抓着吴妈的手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办啊?真的要求到白家面前去吗?”

    吴妈道,“夫人别着急,这怎么能是求呢?您都已经从白家出来十几年了,这些年里除了和则大太太偶尔互通个消息之外,与旁人几乎全部都断了往来。就像老夫人说得那样,治少爷也到了差不多的年纪,您也该开始为他回白家接手三房产业做准备了。提前和白家通个消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何况您又不跟二房的人张嘴,只需要给闵老夫人和则大太太带个消息就行了。”

    唐氏还是有些拿不定注意。

    吴妈只好道,“这件事儿事关蓉萱小姐的名声,要是真让江家大嚷大办的,别人还不得以为她和江家二败类有什么事情啊?到时候江家再找人散播一些消息,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假的都变成真的了,到时候蓉萱小姐要怎么办呀?”

    唐氏听了神情一凛,果断地说道,“这不可能!我吃过的亏,决不能让儿女再吃一回!”她这一生坦荡做人,可还是被人诬陷诟病,身上带着洗也洗不去的污点。她决不能让女儿重蹈覆辙,走一遍自己吃过的辛苦。

    唐氏立刻吩咐道,“快拿笔墨来,我给闵老夫人和则大太太每人都写一封信,你找个可靠的人送出去,越快越好,可别在路上耽搁了。”

    吴妈见她眼睛比平日都亮了几分,忙答应了一声,飞快找来了笔墨信纸。

    唐氏写了两封信,吴妈当即找人送了出去。

    唐老夫人得知消息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李嬷嬷在一旁笑着道,“可见姑奶奶心里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