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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蓉萱此刻正和商君卓、吴介躲在一处荒废许久的土地庙中休息,这里早就被从南京城逃难出来的人占据了,甚至连锅台都搭建好了,每一块地方都被分得明明白白,谁也不肯退让分毫。

    白蓉萱三人后来,只能在回廊下的角落里坐下,虽然夜风清凉,但好在有屋瓦遮蔽,总比在荒郊野外中休息要安全。

    谁知道会不会有野兽?

    商君卓去周围捡了一堆干柴,点了一把火取暖。有刻薄的妇人不满地道,“你们这样子生火,小心把土地庙给点着了,到时候大家都没有安身的地方,你们这不是胡闹吗?”

    商君卓毫不客气地道,“这土地庙是你家的不成?我就算放把火把这里烧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再多嘴,小心我一棒子敲掉你的牙!”

    她手中提着一根木棒,说话的时候凶神恶煞恶狠狠的,把说话的妇人吓了一跳,“哎哟喂,一个女孩子家这么凶的哩?小心将来嫁不出去啊!”

    商君卓一扬木棒,那人立刻缩着脖子跑开了。

    商君卓哼了一声,又继续烤起火来。

    她从行李中取出干粮,分给吴介和白蓉萱,“可惜没有红薯,否则就着这对火,烤出来的红薯肯定又香又甜。”

    白蓉萱闻声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前世的北平胡同口的老朴家地瓜,离得老远都能闻到味道。只不过北方人习惯称之为地瓜,南方人则叫红薯。自己最后一次见孟繁生的时候,他还说明日再来探望的时候会给自己带一份呢。

    想到孟繁生,白蓉萱在心底叹了口气。

    白蓉萱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个小半块馒头,吴介却早就饿得不行,不但吃光了自己那一个,还将白蓉萱剩下的也吃掉了。

    白蓉萱和商君卓盯着他看,把吴介看得十分不自在,“怎么?是不是我吃得太多了?”

    白蓉萱微微一笑,“是该多吃些的,今天一路背着我,实在辛苦你了。”

    吴介笑着道,“这算什么,真正说起来,萱小姐还没有一头猪重呢!过去在乡下的时候,我能扛起一头两百多斤的猪……”

    他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拿白蓉萱和猪相比有些不妥当,连忙改口道,“萱小姐,我可不是说你是猪啊……”

    商君卓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白蓉萱笑着摇了摇头,“你不解释还好,这样一说,反倒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大家说着笑话,气氛格外的轻松愉悦,一天的疲惫仿佛都被冲散得无影无踪。

    三人烤了会儿火,商君卓道,“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等进了苏州的地界就好了。”

    白蓉萱却一点儿困意也没有,她轻声道,“君卓姐也赶紧眯一会儿吧,养养精神。要是没有你领路,我和吴介这会儿早就迷路了。”

    商君卓道,“我其实也不认得路,只是走得多了,便刻在了骨子里。”

    白蓉萱诧异地问道,“君卓姐,你之前总去苏州吗?”

    商君卓平静地道,“去过几次,早前跟着别人去那边卖过药材。”

    “为什么不在南京卖?”白蓉萱十分好奇。

    商君卓笑道,“傻丫头,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南京卖不上价了。为了多卖些价钱,即便走得远些也认了。不过我后来我粗略算了算,去除路上的费用,即便苏州那边的价格高一些,其实也就吃了个平,还要走那么远的路,根本就不划算。不过倒是增长了些见识,这便是钱财买不来的东西了。”

    白蓉萱前世吃过这样的辛苦,自然能明白她话里的深意。闻声立刻点了点头,“可不就是这样嘛……”

    两人轻声细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夜色也渐渐深了。商君卓靠在白蓉萱的肩膀上,很快便睡着了。白蓉萱看向一直瞪着眼睛,强撑着精神的吴介,低声道,“你也眯一会儿吧,今天把你累坏了。”

    吴介连忙摇头,“我……我还不困。萱小姐您赶紧睡吧,我守在这里,免得突然跑出什么奇怪的人冲撞了您和商小姐。何况咱们还有包袱行李呢,万一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白蓉萱道,“我睡不着,正好可以盯着。你先睡一会儿,若是有人来,我会叫醒你的。”

    吴介仍旧摇头,“您就算睡不着也闭上眼睛养养精神,要不然再这样折腾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会受不了的。”

    白蓉萱平静地道,“我这一天都没怎么走路,一直被你背着了,一点儿都不觉得累。你听我的吩咐先睡一会儿,等后半夜我累了,你再来换我,这样大家都可以休息,总好过一个人苦撑。咱们这才出来一天,后面还有很多的路要走呢,若是你倒下了,我和君卓姐更是寸步难行,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吴介想了想,这次没有坚持,“那好,我先睡一小会儿,若是有事情您就立刻叫醒我。”

    白蓉萱点了点头,吴介靠在一边的墙上很快便睡着了。

    土地庙里生活着几家人,大家叽叽喳喳的不停说着话,空气中漂浮着饭菜的香气。说得也不见得是多么要紧的事,全都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虽然满是人间烟火气,但听着却让人异常的向往和羡慕。

    白蓉萱多希望自己和哥哥也能出生在这样平凡的家庭之中。父母俱在,家庭和睦,虽然日子不见得有多富裕,但一家人聚在一起,无论多大的磨难都携手共度,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啊……

    白蓉萱看着身边装有哥哥骨灰的坛子,心中五味杂陈。

    或许从出生在白家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她和哥哥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过上正常的日子。白家就像是一个金色的牢笼,可以带给他们很多东西,但同时也会从他们身上拿走更多。

    白蓉萱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伤感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前世哥哥去世没多久后,母亲便随之撒手人寰,这一世她还有机会改变母亲的命运吗?

    她还要如前世一般,跑回白家讨说法吗?

    白蓉萱疲惫不堪,只觉得眼前一片茫然,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难道她仍旧如此无力,要被命运推动着向前,完全不由自主吗?

    还有哥哥的死……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

    白蓉萱想到这里,重新振作精神。哥哥已逝,如今母亲就是她最亲的亲人了,她一定不能再让母亲有事,哪怕告诉她真相,也要让母亲在绝境之中生出一股活下去的希望来。

    就算真相残忍得令人难以接受,但仍旧可以让人在绝望中找到一丝不甘。

    不能让哥哥死得这样不明不白,她们母女俩一定要找出杀人凶手来才行!

    母亲或许为了这个念头,也能重新振作起来。

    而白蓉萱呢?

    她想了想,还是想到了白家。

    看来这一世,她终究要面前前世的梦魇,重新回到上海的白家。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像前世那般,如同一个没有方向四处乱撞的小鹿。

    她会光明正大地走回白家,找到害死哥哥的凶手。

    如果真的是白家二房的所作所为,哪怕玉石俱焚,她也要二房付出惨痛的代价才行。

    想到这里,白蓉萱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量来,眼睛也迸发出了坚毅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