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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明老大的小闺女吗?昨儿我家那婆娘回来说的是都在准备后事了,咋滴这会儿子又活生生的站在那儿?”说话的是一个肤色蜡黄,浑身没几两肉的中年男人,他伸手指着不远处的明玉,眼神诧异的同旁边的男人说道。

    “还真是!昨儿明家的动静可不小,咱们一个村儿的怕是都知道明玉咽气了吧。咋滴没见着明老爹出来问问?”

    “你和明家老屋两个方向,可能不知道,我家和明老爹是邻里到是知晓他家从两年前就分家了,明老爹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还好,本本分分的老实庄稼人,那明老三是老两口的老来子,快四十了才得的这么个老幺,家里几口人都给这小子当牛做马供他上县学呢。”个子瘦小的男人还想往下说,旁边听热闹的人一边咳嗽,一边有眼睛往后瞄。瘦个男子往后一看,明玉已经快走到他们身后了,立马噤了声音。

    “各位伯伯早,你们看到我爹了吗?我娘叫我寻他们回家吃饭呢 。”明玉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圆圆的脸蛋上有两团红晕,看起来很是可爱。

    “明玉丫头这么早就出门啦,你爹和你大哥就在前面拢田坎呢。”咳嗽的那个男人指着身后不远处此起彼伏的田埂,“快去吧,我们也要家去吃早饭了。”

    “谢谢李伯伯。”明玉点了点头,往山脚下走去。

    “嗨,吓我一跳,你说这都快埋地里的人,咋就又活了,真是神奇。”

    “谁知道呢,许是那郎中看岔眼了,回去吧,一会儿太阳出来,该热的慌了。”李大伯提着锄头,往村东头走了。

    明玉还没走到自家田地里,就看到了往回走的明老大和明城。

    明城的个子不算矮,得有一米七五左右,在这个大家都吃不太饱的年代,挺高了。明城长的像娘,大眼睛,高鼻梁,因着常年干活,皮肤被太阳晒的黑黑的,穿着石青色的粗布衣裳,肩头扛着一把锄头。

    “爹,大哥,娘叫你们回家吃早饭了,再不回去,一会儿太阳出来又该热起来了。”

    “你咋的出来了,身体可好利索了?”明城看着自家妹子站在眼前,悬着的心才有了落地的感觉。

    “我都好了,昨天就好了。爹,咱们快回去吧!”

    “好,我和你大哥把田里的活都干的差不多了,回家去吃完早饭,再去后山看看,能不能猎到点小动物。”明老大手里也提了把锄头,脚上的草鞋因为下了水湿淋淋的。

    “爹,你说我哥都快二十的人了,咋的就没有相看过一个姑娘啊?我哥长的也不丑啊,浓眉大眼,一把子力气,这十里八村的我还没见过比我大哥好看的人。嘿嘿······”明玉看着她哥笑出了声。

    “好啊你,拿你大哥打趣,没大没小。”明城伸手戳了戳明玉的额头,眉头紧蹙的看着她。

    “咱们隔壁溪山村的,有好几个媒人上门问过了,你哥自己不愿意,说是没那个本事娶妻生子。”

    “怎么会呢?大哥,你长得俊,又能挑能抬的,即使靠力气也能养活一家人啊。以后我一定努力挣钱,让大哥娶个娇滴滴的新娘子!”

    “你还说……”明城作势扬了扬手,明玉转身跑了好几步。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家里大门敞开,秦书喜坐在院子里摘捡着前几天摘回来的棉花,看见三人进门,连忙放下手里的筐子。

    “你们三个怎地这么慢,饭都凉了。”

    “不打紧,夏天热,凉了也能吃。”明老大把锄头递给明城,脱掉了湿了的鞋子,在水缸边舀了一瓢水洗了手脚,穿上了干净的布鞋,往堂屋走去。

    明城把农具放在靠近西厢房,用几根木头和杂草搭起的一间杂物房里,洗了手也去了堂屋。

    一家四口围坐在小桌旁,热热闹闹的说着话。

    明玉端起碗喝了一口小米粥,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再夹了一筷子腌野菜,刚吃了一口眉毛就皱了起来,忍住没吐出来。野菜不仅很咸,还夹着一股苦味。

    “娘,这是啥野菜啊?咋这么苦?”

    “这是前几天我去摘棉花,顺道摘回来的婆婆丁,老人都说了婆婆丁清热解毒,多吃点好。”秦书喜说着又夹了一筷准备放进明玉碗里。

    明玉看着往自己面前伸的筷子一下子蹦了起来,把碗举的高高的。

    “娘,我大哥刚干完活,这清热的给大哥吃!”

    明城听着这话,脸都快黑了,这咸菜能把人齁死,他也不想吃啊。

    一家人吃完早饭,太阳已经穿过了云层,火辣辣的阳光照的路边的野草都快蔫吧了。

    “爹,我也跟你们去,我好久没上山了,再不去,都快找不到北了。”明玉看着明城拿了一把弓箭,一把弯刀,连忙跟了上去,拿起地上的背篓背在了背上。

    “也好,出去跑跑,散散心。”秦书喜递给明玉一个水葫芦,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从家里去往后山必须得经过村西头,还没走到地方,就看见刘壮家门口停了一匹高头大马拉的马车,旁边围了一群人。

    “瞧这阵仗,我在普乐村活了好几十年了,还没见过呢。”戴着头巾的中年妇女,看着面前的大马车,眼里露出了一丝羡慕。

    “是啊,瞧这马,多壮实,看着就跑的快。”一个抱着手的大伯说道。

    在农村人们平日里都不出远门,大多靠双腿走路,走的远了就花一两文钱和别人挤个牛车。整个普乐村,就村里的李二苟家有一辆牛车,还是李二苟他闺女前几年嫁了个镇上的屠户,生了儿子,那屠户给老丈人置办的。这李二苟靠着牛车拉人,倒是过上了比旁人富足的日子。

    刘壮家外面闹哄哄的,屋里却安静的很。刘壮坐在矮凳上,手里拿着一张纸,眉头紧皱。

    “学恒他爹,这张纸上是我去官府那边拿的解除婚约的判决书。”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黑灰色棉稠衣裳的老头,一头花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一只手上戴着一枚绿玉扳指,一只手捻着胡须,坐在堂屋中央的四方桌旁。

    “二伯,这婚约不能退,如今学恒还没有回来 ,我们擅自做主给他退婚,他不愿意的。在去考试前他特意交代过,让我帮他照看明玉一家,你说他这才走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我们就给他退婚了,他心里咋想。”刘壮看着眼前的老人,闷闷的说道。

    “就是因为他考上了翰林院编修,才要退婚,如今他一个人在上京,势单力薄,毫无背景。咱们得为他多做打算,凭着学恒的才学容貌,找个上京的权贵家大小姐也使得,何必要在一个毫无是处的村姑身上浪费时间。”

    “你好好想想,不说咱们刘家就说整个普乐村,有多久没出过秀才举人了,还别说进士。这真是泼天的富贵啊,就看你握不握得住了。”老头转动着手指上的扳指,看了看门外围着的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可这让人怎么想我刘家啊······”刘壮虽是个种地的,也知道取消婚约对女方的影响有多大。

    “等学恒在翰林院安顿下来,你们一家都是要进上京的,与这普乐村的人大概是一面也见不上了,你还管别人怎么想干啥。这判决书我都拿来了,你且拿去明家一份,断了这孽缘。”

    刘壮看不懂纸上写了些什么,只是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就当我刘壮对不起明家吧。”刘壮起身,把纸塞进了胸前的衣服里,“二伯,您今天先回吧,到镇上还得不少时间呢,我这就去明家。”

    “行,你想通了就好。这几日你就收拾收拾,最迟月底就能去上京了,衣裳啥的就不带了,到镇上了,我再给你们三口人置办新的。房契地契可以带上,其他的就不要了。”刘二伯也跟着起身,抚平了衣角往门口走去。

    “月底我派个马车来接你,尽快收拾好。”刘二伯推开门,围观的人群马上安静下来,看着他慢悠悠的上了马车,车夫拉着马调转了车头,准备回镇上。

    “我知道了,您先回吧。”刘壮看着众人眼里的艳羡,心里自豪感油然而生。

    刘二伯放下了车帘,马车踢踢踏踏的走远了。

    人群外的明家三人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啥事,还想着上山猎点小动物去集市上置换点银钱。

    看着走远的马车,刘壮收回目光,瞥到了人群外的明老大三人,黑黑的面皮紧了紧。

    “明家大哥,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