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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长安西市

    回到家中,福狸兴奋地扑进了薛辰愈的怀里。

    “又与人打架了?”薛辰愈盯着雀奴带血的脸颊,微微挑了挑眉。

    雀奴支吾着,正不知如何作答,突地瞧见了桌上新买的面具,心生一计。

    “师父,你的审美很是幼稚啊!”雀奴举着面具,仔细端详道。

    这副面具红面獠牙的,眼睛处抠了俩愣圆的窟窿。雀奴怎么看,都觉得它太过潦草,配不上师父的卓逸仙姿。

    “待我为你画一张更凶残、更有个性的面具,去西市用上好的铜打了来。”雀奴说着,便摊开了纸笔。

    “你要去西市?”薛辰愈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坏笑,“那劳你帮我带样东西。”

    西市就在延寿房西去一坊,雀奴将伤口收拾好出门后,和敲骁说话之间便可到。

    西市里果然极为热闹,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无论南诏回纥、大食高丽,人们各式打扮,卖的东西也千奇百怪,难以辨认,把雀奴和敲骁逛的头晕目眩。

    正感觉无从下手,雀奴想起师父要她找的草药,忙打开师父写好的纸卷,循着店名走进了一家西域店铺。

    店主裹着长长的藏蓝色头巾,头巾遮面,只露出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你可以随意挑下!”店主单手扶胸说道。

    店里琳琅满目地胡乱摆着各式弯刀与金器香料,雀奴一边好奇地四下打量着,一边将纸卷递给了店主。

    店主翻了半天,好容易找来了纸卷上的草药,小心地包好。

    “能寻这样草药的,必是高人!”他赞叹道。

    雀奴得意地点了点头:“你能猜出我师父是高人,说明你也很了不起!”

    店主听了雀奴的夸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草药无色无味,吃下它的人毫无感觉,只是到了第二天一早……我的天!”

    雀奴并不在意他手舞足蹈说着的话,一心在想如何能寻到云娘想要的鸟。

    “请问,你知道什么是雪衣娘吗?”她忙打断了店主,急急问道。

    “嗯……雪衣娘,或者可以说……就是白鹦鹉,”店主说着,绕到了挂毯后面。

    只听得一阵叮铃铛啷的噪音之后,他端了一只鸟儿出来,“两样,一共十二两银。”

    敲骁大喜,忙接过鹦鹉,西市十二两银,便能换云娘十两金,这买卖委实划算。

    “咳咳,我们买一百只如何?”敲骁对雀奴挤了挤眼睛,“我们去左教坊那边,必定大卖!”

    雀奴认真端详着那只白鹦鹉,似乎觉得事有不对。

    “你可知有没有更加少见的白鹦鹉?很是难找,很是值钱的那种?”

    “你这么说,算是识货!当年,明皇帝的杨夫人那只,才是真正的雪衣娘,翅膀内侧是牡丹一样的颜色。”

    店主解释道。

    “但是这种鸟实在是太稀有了,为了让大家都能拥有一只,我们管我手里这种纯白的鹦鹉,也叫做雪衣娘。”

    “美丽的杨夫人的雪衣娘,是当年一位爪哇番史进贡的,如今这西市里并没有爪哇人。”店主比划着说道,“整个长安如果有,只有可能是在禁苑中。”

    想到寻不到那雪衣娘,雀奴便要去找云娘学琵琶,她瞬间觉得沮丧异常。

    回到家里,溜溜姊姊端来的晚饭,她几乎一口未进。

    薛辰愈不动声色地夹了一小筷子菜给她:“这是时鲜的野菜,你好歹尝尝。”

    “吃完这口,明日你随我进宫。”薛辰愈又说道。

    圣人第二日将在大明宫后的清晖阁设宴,为贵妃独孤氏庆祝生辰。

    听闻这位天子十分痴情,当今太子之母沈氏失踪以后,多年以来仍在持续差人四处寻找,并且迟迟未册立皇后。如今宫中位份最高的,便是这位独孤贵妃了。

    第二日一早,溜溜一边帮雀奴梳头,一边憋着笑,雀奴却十分苦恼。

    “你昨日定是在西市吃了什么奇怪的,脸颊伤疤没好不说,整张脸又肿成了这样。”溜溜笑道。

    雀奴的确是平生第一次做如此盛装打扮,钗环坠饰,应有尽有,只是它们配在她现在这张脸上,简直说不出的诡异丑陋。

    “师父,我昨天给你买的草药,可是用来药我的?”

    大明宫后的殿宇亭台之中,雀奴一边跟着薛辰愈在花园中快速穿行,一边问道。

    薛辰愈舔了舔嘴唇。

    “不知明天,会不会有一段关于俊逸无双的薛少监带着一位盛装女猪头共赴清晖阁的佳话流传长安城中了!”

    雀奴凄然地想着,不禁欲哭无泪。

    此次从昭义回来,圣人将薛辰愈由司天台五官灵台郎擢为了少监,于是大家惯叫的“薛大人”便也变成了“薛少监”。

    “薛少监!”一位女官对薛辰愈恭敬地行了个礼。

    礼毕,女官的身后走出了一位宫妆妇人。

    “韦良娣!”薛辰愈行礼道。

    那位妇人点点头,径直望向了雀奴。

    雀奴抬眼望去,见面前这位妇人竟然极美,杏目含光,凝妆秀鼻,一身华服更衬得风姿卓逸。

    “全长安的漂亮姊姊,找不出比这位贵人更美的人了!”雀奴心中暗赞,不由得怔怔地望着她,连要向她行礼的事儿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不过,韦良娣的美丽,总让雀奴觉得熟悉。

    绝对是极为熟悉的相貌,却又不是她认得的哪位女子……莫不是……

    雀奴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第一次见面,竟是在此时此处!”韦良娣微微抬眼,微笑着说道。

    薛辰愈欣然挺立,并未因雀奴的失礼而责备雀奴。

    韦良娣打量了雀奴一番,似乎很是欣慰。她向两人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师父!”雀奴不解地问道,“你每天和宫中贵人们打交道,他们说的话都这么意味不明吗?”

    薛辰愈慈悲地摸了摸雀奴的猪头,满意地笑着。

    “这是你徒儿吗?”太子见师徒二人进了殿,便指着雀奴的猪肉向薛辰愈问道。

    “正是,”薛辰愈微微挑高了眉毛,“臣,司天台少监薛辰愈,携小徒雀奴叩见太子殿下。”

    “胡闹!”太子哭笑不得地说。

    听说这清晖阁就在禁苑,雀奴暗自得意,既然今日有缘进入禁苑,她非要试着翻出那雪衣娘来。

    她坐在宴席中起了游思,周围的宾客们想来,雀奴必是脸上太过难受,才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她游思升起,便可见禁苑南高北低,中间是一片湖沼,围着那片池沼,亭台仙阁与球场密林错落穿插。

    “这么大的禁苑,找一只鸟,我得翻到什么时候啊!”

    雀奴愁苦极了。

    薛辰愈见雀奴早已游思在外,伸手拾起她的手腕,佯做正在为她把脉。

    “最近许是太过纵容于你了,”薛辰愈向雀奴传去的话极为清晰,仿佛就在雀奴的耳边一般,“圣人面前万不可胡闹。”

    此时,贵妃的使女阿沁已痴痴地望了薛辰愈半晌,她突然为自己想到了一个由头,便浅笑着走来,坐在了薛辰愈的身边。

    “我给你徒儿找些冰块,或是紫草之类的,敷下脸可好?”阿沁柔声说。

    薛辰愈正待摆手,雀奴却慌忙睁开了眼,“这位姊姊,请问,你可有新鲜的白鹦鹉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