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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奴在芸笙殿中等了两个月有余,每日问竹雨可有见过薛平,竹雨均说未曾得见。

    倒是大安国寺的空静法师云游回来了,雀奴便请竹雨去图赫那里取了银枪头,再送至大安国寺。

    谁知,竹雨刚出门不久,却又跌跌撞撞地奔回了芸笙殿。

    桓鸥见状,连忙迎了出去。

    两人在院中小声说了半天,生怕惊动了雀奴。

    雀奴每日习练师父《唐诗三百首》中的术诀,法力已有些增进,她并不未抬眼,也并未听见什么,便似能隐隐察觉两人正在院中小声商议着什么,只觉有些好奇,便走出了殿来。

    桓鸥和竹雨刚说了一半,见雀奴出来,都连忙噤了声,一脸焦急地望向雀奴。

    “不好了郡主,少阳院里,跪了一排薛家的大人们,太子殿下正在发怒呢!”

    “竹雨,不急,慢些说。”桓鸥连忙劝道。

    “我听含正殿的几个小婢与我说,应是圣人给薛平将军赐婚,将军不肯,惊动了河东薛氏的家主薛嶷大人。薛嶷大人从老家赶来,本要给薛平将军行家法,然后薛辰愈大人行了法术,将薛平大人救了出来。于是,这几个长辈叔伯们就与薛辰愈大人斗得一团乱。这会儿,太子殿下的含正殿外,正跪着清河都尉薛嶷大人、北衙左金吾将军薛岸将军、还有刚领了万年县尉的薛崿大人、北衙右卫上将军薛平将军、司天监薛辰愈大人。殿下说,若是薛平将军再抗圣令,革掉薛家所有大人们的职,都发配出去了事……”

    时值酷暑,雀只却觉得自己似被一桶冰冷的水浇遍了全身似的,怔在了当场。她连连眨着早已泛酸的眼睛,尽量不让眼泪落下来。

    奈何,眼前早已氤氲一片,她不得不将眼泪抹了,捻起思诀,急急冲去了含正殿。

    少阳院含正殿的院里,跪着各色官袍的大人们,但只有薛平一人,身穿常服,垂首而立。

    薛辰愈跪在薛平身旁,神色冷峻,却并无恭顺之意。

    “殿下,薛平已自请辞官,且已请从我薛氏族中除名,他如何抉择,攀扯不到诸位叔伯身上。”

    薛辰愈话音刚落,便已觉察到雀奴的游思来了。他眼中寒光一闪,立即使了传音之术,“雀奴,快回去!”

    薛平觉察出薛辰愈脸色的异样,也抬眼瞧去。

    雀奴的游思只停在院角,她连连冲着师父摇着头,神色哀戚地瞧着一脸憔悴的薛平。

    院子里跪着的其他大人们,均已须发斑白、身披各色官袍,大气不敢出一声。

    “薛辰愈,我昨日已给你派了差事,为何还不动身?”太子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今日之事毕后,臣自当出城去。”薛辰愈从容回道。

    “将你那还在禁足的徒弟也带走,都出去散散心!”太子说时,语气似乎很是烦闷。

    “还有,你与薛家,并无血缘关系,况且你的养父薛徽与他们四个,本就不是一脉,何必多管闲事?”太子又道。

    “薛平,你真要为了自己私事,惹得你整个河东薛氏都不得安宁么?”

    薛平身后的一位红袍将军抬起头来,咬牙骂道。

    雀奴并不能辨出哪位是薛崿,哪位是薛嶷,正待瞧去,却见师父长袖一挥,游思便如烟尘一般,飞散得无影无踪。

    “不行,我得去含正殿!”雀奴连忙将游思归位,朝着芸笙殿的院门外便飞奔而去。

    “郡主!”竹雨和桓鸥连忙将她拉住,“太子殿下刚下了令,让郭怀将军把芸笙殿围了……”

    雀奴哪管得了那么多,她知院门已上锁,复又后退了几步,翻身跳上了院墙。

    院外牙卫瞧见来人,纷纷举起长枪围了上来。

    “郡主!”

    郭怀大喊着奔将了过来,他看见立于院墙之上的雀奴,只觉心痛不已。

    “劳郡主稍安勿躁,薛平……将军他必然会有办法的!”

    雀奴的游思方才被师父一打,并没有缓过来,外加此时急怒攻心,顿觉脚下虚浮,站立不稳,她面前一黑,直直地向后栽倒了下去。

    雀奴醒转之时,已是深夜,桓鸥和竹雨二人正在她身边守着,眼睛都已哭肿得跟桃子一般。

    雀奴见两人都不说话,早已猜到了结果,并不愿再问。

    雀奴的脸和枕都是干爽的。显然,她并不知道,在自己昏迷之时,桓鸥和竹雨是怎么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换下熟透的衿枕的。

    “薛辰愈大人刚才来看过郡主了。”桓鸥偷瞧了一眼竹雨,不无忧虑地说道。

    “大人说,郡主这身子无碍,就是一时急火攻心,歇几日就好了。”

    “师父他如何了?太子殿下惩罚他了?”雀奴犹豫着问道。

    桓鸥摇了摇头,“太子并未责罚他,只是,他明天一早就要出城了。”

    雀奴方才想起,太子是要将师父支出去的,也让师父带着自己同去。

    说是,出去可以散散心。

    “师父可说他明日出城之前,何时来接我了吗?”雀奴忙问。

    桓鸥和竹雨面面相觑,摇了摇头,“薛大人并未说带郡主一同去啊!”

    雀奴迟疑地望向二人,知道她们所言不假,复又带着心事躺下了。

    既然她们都没有说起薛平之事,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消息,也没有什么坏消息。

    雀奴想着,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天蒙蒙亮之时,雀奴小心起身下了床,翻出了芸笙殿的院墙。

    郭怀正持剑立在墙外,雀奴瞧着他的模样,应是守了一夜。

    “郭将军。”雀奴奔到郭怀面前,连忙行了个礼。

    “郡主,折煞我了,你身子可好些了?”郭怀问道。

    “无碍。”雀奴说,“他,他还好吗?”

    郭怀尴尬地眨了眨眼,“实在不知,我在这里守了一夜……”

    雀奴垂下了眼睛,点了点头,“我懂的,没事。”

    “郡主还是不要出去了吧?不然我这里,很是难办……”

    “不会的郭将军,我父王让我跟着师父出去散散心,不会拦着我出宫的。”

    郭怀也记得太子殿下确实是吩咐过今日雀奴可以不禁足了,便也让一众衙卫们让开了路,替雀奴到马房之中,牵出了青海骢。

    “郭将军,你也开心着些。”雀奴牵着马时,朝他笑了笑,“你大婚之时,记得喊我喝一杯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