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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染被甘南的伞客唤来之时,天已全黑。雀奴早已经撑不住,倒在床上一睡不起。

    屠染进门之时,盯着守在门外的男子脸上的面皮,十分不解,“你弄这个做甚?”

    男子听屠染的语气,料想自己应是已经被他认出,连忙低下了头,“我在淮西有些不方便。”

    屠染倒也并未再多言,走到了雀奴的床前。

    他将熟睡的女子细细地查看了一番后,摇了摇头,“至少是十骨以上天师所为,不好解,我先带她回长安。”

    说罢,屠染便准备将雀奴抱起。

    男子连忙冲上前去,挡在了屠染的身前,“你一男人,怎可抱她?”

    屠染有些吃惊,一双寒眸射向了男子。

    良久,屠染仿佛又悟出了什么似地,换了一副神情,瞪向了他的面皮。

    “那以我所能,便只能先将她唤醒,武功能在,法术却回不来。”屠染说道。

    “不过,即便她的法术回不来,倒也差得不算多。”屠染想了想,复又说道。

    说罢,屠染将手一伸,探进了墙上的画中。他从画里直直地提起一道游思般的薄影,按在了身旁熟睡女子的身上。

    “她一刻之后便可醒转,你须好生照顾于她。”屠染说罢,大步走出了门去。

    男子抱拳,送到了小院的门外,直至屠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正待回屋时,却突然猛一转身,接住了一支射来的羽箭。

    “好身手!”院门之外,一人高声赞道。

    紧接着,一大批西平郡王府牙兵手持火把奔了过来,将雀奴与男子所在的宅院围得密不透风。

    牙兵们人多势众,立即挤入了宅院。为首的陈仙奇身边,还站着一个面带刀痕的男子。

    “你究竟是何人!拿了我的面具不说,还抢走我的公主?”面带刀痕的男子嘿嘿冷笑道。

    “大人,此人武功甚高,不知从何而来!”陈仙奇恭敬说道。

    陈仙奇身旁的这位男子,脸上有一道极深的疤痕,从右眼的眼角贯穿至了左边的嘴角之处,将原本英俊的面容割裂得十分邪狞丑陋,便是真的李希烈了。

    而那个假扮李希烈的男子,此时正站于院中草房的门前,手里握着刚接住的羽箭,并不答话。他只伸手向房内一掏,拔出剑来,朝着李希烈便攻了过去。

    李希烈连忙手臂一抖,甩出了腰间长鞭,迎着面皮男子的长剑,与他斗在了一起。

    李希烈显然不是面皮男子的对手,二人只斗了十余招,李希烈便败下了阵来。

    面皮男子身上有伤,知道自己不能久斗,却又须护得仍在昏迷的雀奴周全,是以没有独自逃开,而是与扑上前来的陈仙奇与一众郡王府牙兵缠斗在了一起。

    “你若再不束手就擒,我便要放箭了!”李希烈喝道。

    面皮男子见越来越多的牙兵围了过来,又有无数人拉弓搭箭对准了自己,已知不敌,只得狠狠地瞪视着李希烈,心中极为不甘。

    李希烈一手抬起,与面皮男子僵持着,似是随时都要将手狠狠落下,示意众人放箭一般。

    “我看谁敢!”

    房中木门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朗声说道。

    李希烈转眼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登时惊得张大了嘴巴,“果然是你?”

    雀奴立在门前,朝李希烈直直走了过来。

    “你到底是永清公主,还是薛氏小徒?”李希烈死死地盯着雀奴,连忙问道。

    “你究竟施了什么法术,将我绑来的淮西?”雀奴问道。

    李希烈依旧瞪视着雀奴,仇恨、愤怒、求而不得的种种心情一股脑儿地涌向心口,只憋得他喘不过来气,他只想狠狠抽雀奴几十鞭方才解恨,却又担心伤了她的脸,他只从牙缝里挤出了个几个字,“都给我活捉了,女的不要伤脸,男的撕了面皮,我倒要瞧瞧是谁!”

    举着弓箭的牙兵们听说李希烈只要活的,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弓箭,为持着刀剑的其他牙兵们扑了上去。

    面皮男子向雀奴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与牙兵们边打边退。

    雀奴已能活动自如,她迅速夺下了一个牙将手里的剑,便立即将剑舞得生风,一时间剑势凛厉,竟然无人能及。

    “休要恋战,翻上屋顶,快随我走。”男子催促她道。

    ——

    雀奴随着假扮李希烈的男子逃了一路后,终于奔进了一家极为偏僻的客栈。

    “几间?”

    客栈的老板娘瞟了一眼男子脸上的丑陋面皮,露出了极为厌恶的神色。

    “两间!”

    “一间!”

    两人异口异声答道。

    “几间?”

    “一间!”男子坚定地说。

    雀奴见男子向自己使了眼色,便也不再坚持。

    “从没见过郎才女貌的,鲜花全都插在了牛粪上!”老板娘一脸怜惜。

    雀奴转了转眼睛,朝男子身侧挨了挨,“我相公只是脸上被蜂蛰了,明日便好。”

    两人于是在老板娘诧异的目光之中上了楼。

    男子将房间的门窗关好,似乎才觉得踏实了些。

    “这会儿他们应该没追上来,你若是倦了,早些歇下。”男子说道。

    “我倦得厉害……”雀奴说时,一手扶额,做势欲倒。

    男子见她方才还好好的,此时却是瞬间变得柔弱不能自理一般,心下暗奇,忙闪过了身,避开了雀奴倒向自己的身体。

    雀奴只得踉跄一步,正了正身子,“你非要与我一间,是什么计较?”

    “安全起见。”男子的双眸透过面皮,冷冷地看向了雀奴。

    “你为何救我?”雀奴也望向了男子,两只手向身前探了出去,似是要去勾他的脖子。

    男子一个愣神,忙又捉住了她的手腕,“这里不宜打斗。”

    “谁说我要打斗了?”雀奴说时,手腕一扭,便从他怀里挣了身,伸手向他脸上那张面皮扯去。

    男子显然早有准备,翻身闪让,又将雀奴的胳膊勾住,就势就将她推到了床榻之上。

    “早些歇了吧,不要闹了。”男子又道。

    雀奴趴在床上,既不动、也不说话,就那么愣愣地趴着。

    男子本并不想理会于她,但见她趴得久了,又有些担心地躬过身去,细细去瞧她究竟在做什么。

    一股橡木气息飘近了雀奴,她知是他靠了过来,便开始小声啜泣了起来。

    男子大奇,只得又凑得近了些。

    他仍见不到她的脸,却听得她的啜泣之声越来越大。

    男子叹了口气,“我知你心中悲愤,再忍一两日,将他们甩掉,便也好了。”

    “我伤心的不是这件事。”雀奴哭得愈发伤心了些。

    “又有何事?”男子听她的话说得委屈至极,又凑得近了些。

    雀奴心中一喜,头也不抬,只急急将手一伸,极利落地扯下了他的面皮。

    他忙别了脸去,将房中烛火吹熄,不让雀奴看见他的模样。

    可只在他熄了烛光的一霎那,雀奴已然心里有数。

    “我瞧见了!”雀奴惊道。

    “别来无恙。”男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