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贵妃在清瑶的搀扶下坐起身,抬手温柔地抚上他的头,轻声说:“焰儿,母妃没事,你且安心。”
“母妃,你的身子本就不好,不可大意,我来时已差人去请张太医了。你放心,明日我就上书父皇,定要让那方福禄挫骨扬灰!”
“焰儿,你先别急。”萧贵妃拉他起身,“先坐。”
翊王在软榻一侧的椅子上坐下,神情依旧紧张地望着萧贵妃。
此时张太医也匆匆赶来,正要行礼,便被翊王一把拉起来。
“这虚礼就免了,张太医,你快给母妃看看。”
张太医放下药箱,上前给萧贵妃把了把脉。
这脉象与清晨并无多大分别,张太医正要照例回复翊王。
萧贵妃却突然对他说:“张太医,本宫近日觉得身子越发不济了,究竟是何缘由,你就如实说了吧。”
张太医弯着腰,抬头疑惑地看了萧贵妃一眼,萧贵妃朝他微微点了头。
“老臣斗胆直言,娘娘脉象虚微,肝郁日久,又有中毒之兆,怕是快到油尽灯枯之时了。”
张太医说着,猛地跪下了,“老臣无能,望娘娘恕罪。”
“你说什么?”翊王激动地站了起来,揪着张太医的衣领,“张太医,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焰儿,不得无礼!”萧贵妃呵斥翊王,“放了张太医。”
翊王松了手,瘫坐在椅子上,随后又跪在萧贵妃面前,将头埋在萧贵妃怀里,低声啜泣。
萧贵妃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轻声道:“焰儿,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已经长大了,以后母妃不在你身边,你更不能轻易掉眼泪。”
“母妃,他说的不是真的,对吗?”翊王仰头看着萧贵妃。
萧贵妃眼角湿润,轻轻擦掉他眼角的泪,没有说话。
其实,当整个太医署的太医都找不到母妃的病因时,他就有所察觉了。
出宫前,萧璟昭曾告诉他,母妃的病或许是因为后妃争宠而被人偷偷下毒,所以,出宫静养更有利于母妃的病。
因此,他才极力劝说了父皇,同意母妃搬到别院静养。
后来出了宫,他几次暗中带着不便泄漏身份的仓神医来给母妃看诊,看着母妃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好,她人也一日比一日高兴,他以为她的病就快好了。
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所有人都瞒着他,母妃病了半年多,哪能说好就好?
何况,如今她又中了毒。
中毒!
翊王突然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眼里闪过一道光。
“母妃,你的毒是方福禄下的,只要逼他交出解药,你就会没事的。”翊王说着,朝外喊了一声,“来人!”
一个内侍匆匆跑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去,去叫若风,让他把方福禄押过来!”
“是。”
那内侍转身刚要走,翊王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他,“等等!本王亲自去!”
内侍应声退下后,翊王转身对萧贵妃说:“母妃,你安心养着,儿子这就去给你找解药。”
萧贵妃拉住他,“焰儿,母妃先前已经让若风去了。你且坐着,答应母妃,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多想,也不要多问。你就看着,看母妃如何惩治那些不安分又心怀歹念的人。”
“母妃?”
翊王有些不解,但还是听萧贵妃的话坐下了。
不多时,若风便提着一个人进了芙蓉轩。
翊王一眼便认出,那人正是方福禄,方太医。
紧跟其后的,还有姚公公领着的两个内侍,他们一人押着一个宫女跟在后面。
翊王不认识,他带着疑问看了一眼清瑶,清瑶也朝他摇摇头。
但萧贵妃和素笺一眼就认出,那发髻凌乱、衣衫、面容都脏乱不堪的宫女正是秋玉和冬香。
方太医被一根麻绳捆着双手,以防他聒噪,若风还往他嘴里塞了块棉布。
秋玉和冬香虽未被封口,但她们不仅双手被铁链捆着,就连脚上也戴着脚镣。
狼狈的三人被扔到萧贵妃和翊王的面前,大气不敢出。
萧贵妃坐在软榻上,双手抚着暖手炉,目光柔和,横眼扫视了一遍众人。
“还差一个。”她散漫一笑,“姚俭,你亲自去接一下林将军,本宫很早就差人去请他了,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还不来?”
姚公公猫着腰,应声出去了。
不过刚出去没多一会儿,人就回来了,身后跟了个内侍。
“回娘娘,奴才刚出芙蓉轩就碰上了小安子,他说林将军今晨奉召进宫去了,估计要晚一些才能回来。”
“奉召入宫了?”
萧贵妃若有所思,随即又对众人笑道,“那就等等吧,今夜这出戏若少了他,可就没劲了。小安子,你再去外院守着,林将军一回来,就将他请到这里来,便说本宫有事要请他帮忙,非他不可。”
“奴才遵命。”
那个叫小安子的内侍应声出去了。
见张太医还站着,萧贵妃低声吩咐姚公公:“给张太医赐坐。”
“老臣谢过娘娘。”
众人等了一会儿,萧贵妃侧身悄声对清瑶说:“那林尉从未见过你,一会儿你便去内室,暂时回避一下。”
素笺在一旁也听见了,便朝清瑶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清瑶从后方绕过软榻,随素笺进了内室。
随后,素笺拿了一条薄毯从内室出来,轻轻盖在萧贵妃的腿上。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小安子领着林尉终于匆匆而来。
那林尉年方二十又几,身姿挺拔,一身戎装,未戴头盔,未着佩剑,步态稳健如风,匆匆行至众人面前。
看见中间被捆着的三人,他犹疑了一瞬,但很快面色如常,朝萧贵妃和翊王行了跪礼。
“微臣叩见娘娘,叩见翊王殿下。微臣来迟了,望娘娘恕罪。”
“林将军起来吧。”萧贵妃抬手,“陛下召见是正经事,这怪不得你。反倒辛苦你,这般来回奔忙。姚俭,给林将军赐坐。”
“娘娘,微臣惶恐,这是微臣应尽的职责,不敢言辛苦。微臣尚且年轻,娘娘赐坐,微臣更是受之有愧。”
“本宫让你坐,你坐下便是。”萧贵妃面带微笑,“请你过来,本就是要你帮忙的,今夜事多,且有你辛苦的。”
林尉闻言,带着满肚子疑问坐下了。
“好了,人都来齐了,那就说正事吧。”萧贵妃看向张太医和林尉,“张太医,林将军,今日之事,本宫想请你们做个见证,你们可愿帮本宫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