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老爷还未发火,倒是一旁楼夫人的陪嫁嬷嬷先按捺不住。
“七姑娘可不要乱说话,大小姐和二公子当然是老爷亲生的。”
不打自招,不过如此。
蠢笨被发妻欺瞒半生的楼老爷也察觉了端倪。
再想起红楼馆一事,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喊来下人,严刑拷打了那位嬷嬷,终于知道真相。
原来,所谓的长子长女,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他那混账爹的种!
当年还是小妾的楼夫人为了往上爬,斗垮正室,坐上当家主母的位置,与楼老太爷爬灰,珠胎暗结,生下了楼思和楼家楠两个孽障。
长子长女变成弟弟妹妹!
楼老爷得知真相后直接气到吐血,下令将二人活活打死,连夜扔到乱葬岗。
当天,楼老爷趁此机会让所有人滴血验亲,其实也就只剩下三个人了。
楼迦踊跃第一个来验。
“叮咚――”
一滴鲜红的血从她的指尖滴到碗里,不融于水。
“!!!”
楼老爷顿时脸色大变,“来人,把这个孽障给我拿下!”
六个人和一条狗挡在楼迦面前。
“谁敢动!”
楼迦拨开人墙,“我与楼家并无关系,你无权处置我。”
楼老爷忌惮小黑不敢妄动,“既然不是我楼家人,你给我滚出去!”
“不用你赶我,我可不敢待到明日。”
彼时的楼老爷还不懂楼迦这句话的含义,直到第二日御林军围了楼家时才明白。
大难临头,谁还愿意待。
楼迦将留下的另一半证据送去王府,由沈君弗呈给陛下,陛下龙颜大怒,下旨抄了楼家。
短短几天,楼家繁华倾覆。
世上再无楼家。
世上也再无楼迦。
楼家被灭门当日,姜府摆了百桌大宴,宴请宾客前来庆贺,姜府找回了大小姐。
人人都道这楼七姑娘好运气,不仅逃过了杀头一劫,摇身一变又成了帝京城中最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宴会当日,沈君弗也来了,不仅是他,皇贵妃和皇后娘娘也来了。
一时间,姜府门庭若市,京中各大家族纷纷登门贺喜。
也是今日楼迦才知晓,原来沈君弗和皇贵妃娘娘还是旧相识,交情不浅。
他们在商讨一件天大的事。
沈君弗看到身着一身喜庆红色罗裙的楼迦,眉梢微微一扬。
“现在该唤你一声姜大姑娘。”
楼迦纠正他,“我随母姓,叫云迦。”
帝京城第一场雪落下时,楼迦与“侍卫”冷战了这么多天终于破了冰。
这一切还要归功于涂山行。
这日,他来寻云迦要“帮助”。
涂山行患有寒症,每当落雪时需得生命力旺盛的女子的血为药引,不然他就会现出原形。
云迦才发现,她收的这几个侍卫个个体寒,夏日还好,抱着凉凉的,但如今是冬日,怎的没一个可以取暖的。
云迦拔下发簪在指尖划了个口子,伸手想去拿茶杯接着,对面的涂山行迫不及待一把拽过她的手吮吸起来。
结束时,涂山行唇齿离开之前舔了一下她的伤处。
“你是狗吗,喜欢舔人?”
她把手收回,警惕地看着涂山行。
经夷则上回那事之后,云迦对谁的僭越举动都有些草木皆兵。
涂山行却抓住她的手,替她擦去上边的水渍,“姑娘不是知道我是九尾狐。”
“但我瞧着你这样子更像小黑。”
她近来的脾气越来越差,动不动就想发火。
涂山行给她奉茶,“姑娘到底在烦心什么?”
云迦抿茶道,“也观察了这么多天了,你难道没发觉?”
发觉了,所以他才这般问。
“既来之则安之,不喜不厌,那便让他顺其自然,哪天喜了,接受他,哪天厌了,舍弃他,很简单的道理。姑娘何须如此烦忧,享受他带给你的欢愉,管他一人两人……还是多少人。”
这一番话惊天地泣鬼神,又意味深远。
也只有他这种长期混迹红楼馆的人才说得出口。
“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为何女子不可三男四宠,是否这个道理,姑娘如此聪颖,想想便通了。”
想想便通了。
还没想通之前,云迦先撞上了夷则。
大概是被冷落太久实在忍不住了,决定来找她摊牌。
彼此云迦正坐在亭子里赏雪,抱着手炉。
突然肩上一重,黑色的大氅裹夹着温暖的热意笼罩着她。
“姑娘打算要避我到何时?姑娘若是恼我,我宁愿姑娘打我骂我,也好过现在的冷漠和视而不见。”
“怪我吗?”
“怪我,都怪我。”
夷则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己。
他以为他可以忍耐,他以为他可以承受,但当她的冷漠和疏远摆上台面,实实在在地压在他身上时,他才知道他做不到。
他能忍下来这些天已经是极限。
“姑娘觉得讨厌?”
也没说清楚讨厌什么,但云迦知道他说的是那晚的僭越。
讨厌吗?
“不讨厌。”
夷则黯淡的眼眸突然一亮,“那就是喜欢!”
云迦又嗅到了那日那股凛冽的气息,此时正包裹着她。
她道:“也还谈不上喜欢。”
夷则眸光再次黯淡,灰败之中隐隐又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希望。
“顺其自然吧。”她忽然道。
这句话救了夷则一命。
他从来没有觉得有那四个字可以如此的振奋人心,令人心情澎湃过。
在纷飞的雪天里,他重新活了过来。
家中事已了,接下来,她要去王府走一遭,见一见沈君弗。
既知晓了他和皇贵妃娘娘的谋划,此事涉及姜家和云家,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沈君弗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到访,一番商谈之后,云迦发现他并没有很明确的谋反意愿。
要不然他当初就不会在发生了那样的事后还将兵交出去。
黄石坡被昏君毒杀夺兵权那日,他大可以直接揭竿起义,荡了那昏聩的皇权。
“王爷对当今圣上还存奢望?”
“还有太子。”
“那几个皇子一概不成器,这天下交到他们手里,百姓之苦也,何不一步到位,连根拔起,重整朝纲。”
“当不义,臣不可以不争于君,世道不公,朝廷无用,当替天行道。这天下,本该贤能者居之。”
这些时日相处,云迦算是看明白这位冷面心热的摄政王。
其实,他心系天下百姓。
为国为民征战戍守边关多年,为的是国泰民安,护的不是高墙之内的皇权,而是黄土地上千千万万的大夏朝百姓。
清君侧,靖国难,自一场大雪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