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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十里红妆

    七日的时间如白驹过隙,谢昭兰到底也没等到谢暄所说的转圜余地。

    霁兰殿中,谢昭兰手执金丝楠木梳,那梳子上雕刻着兰花,倒也是好意头,谢暄如瀑的青丝垂在身后,木梳一下又一下地游走,而梳头的人却是神情哀怨,与这殿中喜庆的红色格格不入。

    朝服架上一件大红色嫁衣流光溢彩,金丝双层蜀锦广袖长衫尽显雍容,那尾裙长摆曳地三尺有余,边缘绣满鸳鸯石榴等寓意上好的图案,拦腰束以月皎纱刺绣腰带,更加衬得所穿之人腰身纤细不盈一握。

    谢暄那一头如墨的长发被挽在头顶盘成高雄髻,谢昭兰亲手为她簪上一对累金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看着镜中娇美的女儿,她此刻心中百感交集。

    穿上婚服,砚宁扶着她一步步走出霁兰殿,坐上婚轿去往宣政殿,和亲公主需在那受百官朝拜,由驸马牵出。

    看着婚轿逐渐消失在宫道,谢昭兰眼睛再度湿润,身为妾室,她就连目送自己女儿出嫁的资格都没有。

    礼官颂词完毕后,皇上手执牵巾亲手将它交给谢暄裴言辞二人,今日的他也是一身喜服气宇轩昂,面上的神情都欢快许多。

    “暄儿,到了那边好好的,有空给朕和你母亲写写家书。”刚找回的女儿就要远嫁,皇上也忍不住的湿润了眼眶,转而又不顾国君身份警告裴言辞,“希望四皇子好好待我的公主,否则到时候来接她的就是南阳数万大军。”

    “父皇放心,我定会善待长公主,若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提头来见。”裴言辞信誓旦旦说着承诺,这些话他仿佛张口就来。

    “暄儿,若是到了那边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尽管来信,本宫也定竭力相帮。”皇后说的一脸诚恳,看着眼前一身红装的谢暄,她心中更多的是愧疚,若不是她,出嫁的就只会是嘉福公主。

    知晓谢暄是个孝顺孩子,皇后也想尽力弥补,“你母妃那边我也会多加照看,决不让人欺负了她。”

    “如此便谢过皇后娘娘。”谢暄心中的确担忧,虽然谢昭兰晋了贵妃位,可十数年再回宫中根基尚浅,而那宫中向来是拜高踩低的地方,如今有了皇后的庇佑,处境想必也能缓和许多。

    “吉时到,长公主出阁。”

    手持牵巾,谢暄裴言辞步调一致缓缓走下台阶,唐林站在宿卫队中看着他们一步步拾阶而下,每一步仿佛都踩在了他的心上,那婚服红的刺眼。

    昨日袁梁平又去找了他,“你就真的甘心谢暄就这么嫁给裴言辞吗?”生气的质问是他最后的发泄,其实他们都知道圣命难违。

    “不甘心又如何?如今谢暄身上背的是两国邦交和百姓的安居乐业,难道我们要为了一己之私置百姓们于战火之中吗?”唐林自认不能做到。

    高头大马上裴言辞为谢暄的十里红妆开道,两百多人押送着一辆辆马车浩浩荡荡行驶在街上,油布包裹的无棚马车里是谢暄的陪嫁,大到桌椅柜子和屏风,小到布匹首饰,单单就是那珠石宝玉和古玩字画就用了十多个马车装载。

    长公主的陪嫁份例本就多些,加之谢家为其添妆,就真的称得上是十里红妆。

    百姓夹道欢送,谢暄端坐车撵之上,一阵轻风撩起簿纱吹动步摇,人群中袁梁平紧紧盯着,拳头早已经不自觉攥紧,只能看着她嫁去北渠。

    队伍经过绾仙楼,楼上的陈苒心同样瞧着她,口中喃喃自语道,“愿你从今往后一切顺遂。”

    途经三州,陆路转水路又转官道,和亲不比经商,从前谢暄三日便可抵达上康,如今已经走了五日才刚到千荡岩。

    “长公主,前面就是千荡岩了。”砚宁骑于马上,小声提示着她。

    红色簿纱被缓缓掀起,耳边鸟鸣清澈,剩下的都是车辙压着石子的吱呀声,谢暄看着那熟悉的陡立峭壁,不由得想起了小牛,“不知道小牛学会做糖葫芦了没有?”

    马蹄声哒哒靠近,唐林驱马走至轿侧,“长公主,过了千荡岩便有一条小河,我们在那歇歇脚,驸马也同意了。”驸马二字从唐林嘴里说出总觉得别扭,可身份有尊卑品级,他必须遵从。

    三十名宿卫分成三队分别护在队伍的前中后三个区域,而唐林就护在谢暄车驾附近,果真如他所愿,凭着出众的武功和机灵的头脑以及不俗的履历,他当了宿卫卫长。

    小河潺潺流水带走飘零花瓣,在轿中颠簸许久屁股都坐麻了,谢暄站在河边,看着平坦的一片草原,空气中都是青草的芬芳,这也是自由的味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约传来,谢暄回头张望,霎时间押车的内侍和陪嫁的侍女四处逃窜,锋利的箭矢葱四面八方划破长空而来,惊呼声求救声在山谷间回响,凄厉的惨叫声惊起了林间的飞鸟。

    谢暄定睛一看,只见约莫五六十个黑衣人正朝着自己所在方向逼近,宿卫们奋力阻挡也被逼得节节败退,黑衣人来势汹汹手法残忍,搏斗中宿卫一个个倒下。

    而驸马裴言辞却不知所踪。

    砚宁抽出匕首严阵以待将谢暄护在身后,小河宽敞深浅不知,黑衣人呈包围之势袭来,她们根本逃亡无路。

    眼看身边宿卫一个个倒下,唐林竭力支撑着,白皙的脸颊上不知沾了谁的鲜血,而他被划伤的左手手臂正滋滋冒着血。

    黑衣人抡动右臂,手里的大刀猛然朝着唐林劈去,出手又快又狠,刀风凌厉的让他茫然用剑挡之,反被震伤手腕,那黑衣人见他体力不支抬腿便是一脚,正中唐林胸膛,踹飞后退几米靠着单膝跪地才能勉强立住身形,胸腔间的剧痛让他眉头拧到一起,嘴角已然一股腥甜之味。

    “伤哪了?还能走吗?”谢暄不顾黑衣人的凶狠嗜血飞奔至唐林身边,与砚宁一左一右将人扶起,她手上暗暗加重力道,余光不经意瞥向身后十余步的小河,示意唐林随她们跳河求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