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狭小的房间内，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军绿色海绵垫上，王勇裹紧棉被，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超大的虾米。
被搅了好梦，他翻了个身，用枕头紧紧堵住耳朵。
足足过了十几秒，铃声终于停歇。
王勇松开手掌，身体刚刚舒展，讨厌的电话声却再次响起。
“尼玛，这大清早的……”
他终于忍不住，咒骂着钻出被窝，迅速冲到屋角孤零零的银色椅子旁，抄起上面正在充电的手机，拔掉电源，一个箭步蹿回海绵垫，麻利地钻进被窝。
尽管动作一气呵成，王勇还是被冻得浑身发抖。
这鬼天气，简直是特么要人老命。
等那个铁纳克公司打过钱来，一定先买些燃气。
自己才二十三岁，什么都没享受过，要是被冻死，那可就亏大了！
王勇蒙住头，看向手机屏幕，怒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小小的激动。
昏暗中，屏幕上“小玲”两字不停闪烁着。
刚刚六点，不知这丫头打电话会是什么事。
他们是在游戏中认识的，彼此都有那么一点意思，但双方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倒是老六那家伙，背地里二嫂二嫂地乱叫。
王勇清了清嗓子，按下接听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好听。
“喂，你好！”
“老六……老六出事了！”小玲的话很急，似乎说到一半，又改变了说法。
王勇被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晚还和老六一起打过游戏，玩到了很晚，所以早上才不想起，对方怎么会出事呢？并且即便真的出事，那家伙也不该联系小玲啊？两人除了在游戏里合作过，现实中根本没有见过面。
“你和他住的近不近？赶紧过去吧！”小玲的语气异常急迫。
“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勇按下免提，一面去摸垫子角上的衣服，一面焦急地问。
“具体我也不清楚，可能……可能他已经死了。”
王勇提裤子的动作一滞，整个人都懵了。
一个二十多岁，体壮如牛的家伙，说没就没了？
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打车来到老六的小区，气喘吁吁地跑到那栋楼下，正好看到一副担架被抬出单元门，白布下影影绰绰显出人形。
“等一下，我是孙朝阳的朋友！”
两名白大褂脚步一顿。
王勇趁机撩开白布，想要确认一下是不是老六，结果却吓得一激灵，白布从手中滑落。
“干什么的？”随后走出门洞的警察叔叔指着王勇斥责道。
王勇好不容易才平复心情，声音微微发颤：“我是孙朝阳的朋友。”
警察眼睛一亮，脸上立即舒展开来：“你就是死者的二哥？我们正想找你呢！跟我们回局里吧！”
坐到警车上，王勇的心依旧狂跳不止，实在是老六那张脸太可怕，估计今晚他都得做噩梦。
那是一张扭曲到极点的脸，简直快要认不出是老六。
脸色苍白如纸，两道黑血从两只眼睛里流出来，爬过脸颊，汇聚到脖子里，使这张脸显得更加可怖。
简直和游戏里的恶鬼一模一样，除了角色由陌生人换成了老六，场景也由游戏变成现实。
如果不是耳边呼啸的警笛声，王勇几乎怀疑自己又进入了游戏。
到了警局，一个络腮胡子警官盘问王勇好久。
直到接近十点，王勇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警局，来到大街上。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己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吃饭，又累又饿，随便找了一家板面店，要了一大碗板面。
填饱肚子，王勇慢慢往回走，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一些念头：老六怎么会死呢？并且死状还那么惨。
画面和游戏中那么像，会不会和游戏有关？
昨晚游戏中，老六为了保护自己和小玲，用身体去堵门，最后被恶鬼抓走。王勇则带着小玲跑到化学实验室，最终挨过游戏时间。
一个游戏而已，总不会影响现实吧？
王勇没有和警察说这些，只将孙朝阳生活中的一些细节告诉了他们。
不是他不想说，是他们与铁纳克公司有保密协议，不能说。一旦说了，不但拿不到报酬，还得付大笔赔偿，他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上哪里找那么多钱赔人家？
回到住处，坐在椅子上，王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老六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加入这个公司之前，两人一起做的体检，身体都非常健康。
铁纳克公司体检的严格程度，只能用变态来形容。
一般单位体检，只要身体健康就行，即便是当兵，顶多再查查纹身近视眼之类的，就是报考飞行员，也只是再检查一下身上是否有伤口。
可这个铁纳克倒好，不仅这些都搞了一遍，把他们小时候的就诊记录都找了出来，最夸张的是，他们甚至连抽烟都管。
当时他就忍不住想吐槽，你们特么招个游戏测试员，管个毛线的吸烟啊！
亏得当时说得是不能酗酒，不是不让喝酒，否则连喝几杯酒，释放一下压力都不行了。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资本方呢？谁让他们这些人缺钱呢？话说一个月三万的工资确实不少，即便在魔都这个地方，也是妥妥的高工资。
王勇曾经以为自己捡到了宝，暗自庆幸自己不爱学习，没有成为近视眼。
原来做学渣也有好处啊！
现在王勇忽然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那个躺平游戏太逼真，里面所有的一切，和现实几乎没有区别，视觉听觉味觉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甚至连痛感都像真的一样。
所以他一直不敢死，已经活过了八次游戏。
昨天老六第一次在游戏中挂掉，现实中竟然同样死了，这难道真的是巧合？
王勇打死都不敢相信。
电话声再次响起，王勇掏出手机，果然又是小玲。
电话一接通，小玲就接连问了许多问题。
听王勇说了孙朝阳的死状，电话那头一下没了声音。
“你还在吗？”王勇问道。
“在，你说他是不是被游戏里的鬼杀死的？”
“怎么可能！”
王勇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只打鼓。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排淡绿色的数字，不断变幻着：
“00500，00459，004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