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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因里希回来了。

    漫长的七年时间过去似乎并没有给两人带来什么隔阂,那些时光过去仿佛都是在梦中走过,所以见面之后既没有想象中的抱头痛哭,也没有激动的相拥。两人默默的相视一会,海因里希便走到了告示墙旁边。

    告示墙上满满都是寻人的纸张,他静静的看着上面的照片,好一会之后,才伸出左手将印有自己照片的纸撕下来,叠在一起放进了口袋。

    罗西亚耳边一直萦绕着周围的欢呼声,哭泣声,还有高兴的呼喊。旁边一对夫妻紧紧的拥抱恨不得将彼此都揉进身体里去,又想起刚见到佐贝特的时候,她蓦然觉得眼前这重逢的画面挺怪异的,但不可否认,他回来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海因里希的消瘦程度远超之前的佐贝特,身上的衣物就像是披在一具骨架上。当然她也发现了他一个外表最为明显的变化,就是他会露出平淡的微笑了,这笑容没有一丝阴霾,是温和的,有温度的。但是这个变化却又让她不可抑制的有些心酸,因为在逆境中学会微笑,是要掩饰多么难以承受的痛苦,才能在噩梦中坚强的撑下来。

    海因里希走到她身边,也许是数年不常说话的原因,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然后平静的说出这七年来两人相见的

    “你在这里安家了?”

    照片下方有地址,那上面显示的是私人住址。

    罗西亚微笑着点点头:“对,离这儿不远,我们回家吧。”

    七年过去,柏林经历了毁灭与重建,早已变了样子,许多地方海因里希知道原来的建筑是什么,可是现在他却认不出来,只能慢慢的跟在罗西亚身后,听她一点点介绍。

    尽管已经说是回家了,可半道上,罗西亚还是将人拐进了医院。

    做了那么久的医生,即使不注意,她也早发现了海因里希右手的不正常。医院和家正好是同路,早晚都要来的,索性今天就一次检查完。

    她在这家医院工作了五六年,加之经验丰富,已经升职为了胸外科主任。因此进入医院后,不时有人给她打招呼,顺便询问她身后这个男人是谁。

    若是在几年前,她或许还会有些掩饰,但是现在,她都微笑着回答:“这是我丈夫。”

    海因里希一路跟着她进了办公室,很是顺从的配合着做了全身检查。因为罗西亚的缘故,主负责医生给全程开了绿灯,没用多少时间,检查结果便出来了。

    罗西亚在检查室平静的将那几张检查表单看完,然后也叠起来放进了口袋。她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带上微笑回了办公室。

    “检查完了,你的身体底子很好,除了营养不良,贫血,还有右手骨折,其他的地方都很好。现在,我们回家吧,都快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海因里希点了下头,平静的站起来,走出办公室。

    他的记路本事远比罗西亚想象的要好,只进来一次,便将主要大道记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引领便能自己走出去。罗西亚走在他身边,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伸出手指了指远处的一处别墅区。

    “看到那儿没有,我们的家就在那里……当然,我是没有那么多钱买这样的房子的,用了你的一部分,是之前瑞士银行寄过来的,你的财产……”

    “还有这家医院,我在这里工作了五六年,已经变成胸外科主任了,其实,以我的履历和战时经验,就算升个副院长也绰绰有余……好吧,我是吹牛的,你别当真……”

    “对了,佐贝特也在家里,他比你早回来了两年,被梅莎姨母都养胖了,可比你帅多了,你能忍受别人在你头上吗……”

    “还有……”

    她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的河水,一句不停,说个没完,却始终不去看旁边的人。终于——

    “罗西亚。”海因里希停下了脚步,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啊?什么?”罗西亚转过身来,微红的眼睛盯着他的胸口,就是不抬头对视他的眼。

    海因里希走上前一步,动了动右手,抬起一半又放下,然后伸出了左手,一下将她揽进了怀里:“我知道你不开心,别说了,哭吧。”

    罗西亚怔怔的撞到他怀里,却被他身上从西伯利亚带来的寒气给冰了一下,这大夏天的,她突然就忍不住了。这一路上憋了许久的情绪就在这冰冷的毫无温度的怀抱里轻易的流泻了出来。

    她眨了眨眼,感觉到一些涩痛,原本不打算哭的,可是她已经发现脸颊上滑下了两串眼泪。

    口袋里的那几张检查表单仿佛还带着从打印机里带出来的温度,让她心口绞痛。其实就像她说的一样,海因里希身上并没有检查出什么大病,严重营养不良与缺血,部分器官衰竭,这些都是能通过慢慢的治疗养回来的。可是有一些伤痕的无数次重复,比大病更让人难以接受,更让人难以想象那些非人的苦难是如何降临的。

    他一直走的都很慢,不只是因为身体虚弱,还因为他的腿脚受过不止一次的伤,反反复复,伤情没有个尽头。他的右手也不是

    她一直都知道他会在西伯利亚那种苦寒之地经历什么,可是她却无法想象出其中的场景。因为她从未看过这方面的书籍和电影,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苏联方面也没有丝毫消息流露出来。她也曾深切的担心过,他会不会经历比战争更可怕的痛苦,但是她无法深想,因为根本想象不出什么样的痛苦会比战争更甚,她只能相信他会活着,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会活着回来。

    可现在,她终于知道了,那些黑暗的经历已经如同一把刻刀留在了他的身上,这辈子,以后永远,他也无法忘记。

    他不会再有任何单纯的时光。

    罗西亚头靠在他胸口上,不停的抽噎哭泣。海因里希左手揽着她一动不动,任由她哭。两人站在梧桐树底下仿佛已经入定,而周围路过的人却都暧昧的看着他们,一脸我懂得的模样,带着贱贱的笑容飘过。

    海因里希是毫无所觉,而罗西亚靠在他怀里,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道是为何,她就是哭个不停,仿佛已经化身婴儿。其实这么多年了,她已经很少哭了,也很少能有什么事物让她哭了,但是今天,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到了泪腺,她就一反常态哭的没完没了。海因里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直揽着她,这让时间仿佛都停滞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的钟声响起。

    咚咚咚!

    三点了!

    已经下午三点了!

    ……

    罗西亚被这声音勉强唤回了神,她呆呆地抬起头,转头脑袋看过去,却正好撞上河边长椅上坐着的一个人,那人用暧昧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们,仿佛见证了两人在这树底下一直拥抱的全过程。

    她又赶紧转回了头,愣愣的看到海因里希全湿了的衣襟,脑回路都不知道弯到了哪里去。

    从医院出来才一点多,她还说都过了吃午饭的时间,没走多久,两人就开抱,然后一直……一直……

    这都三点了!

    罗西亚终于回过神来了,再抬起红彤彤的眼看看一脸平静的海因里希,内心都要抓狂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这都是什么事啊。

    海因里希犹自不知她内心已经波涛翻涌,还用眼神询问她哭够了没。

    罗西亚已经完全无语了,看着河对岸的人,只觉丢人,脸颊通红,转身就走。

    海因里希走不快,只好迈大步子,跟在她身后。

    急匆匆的走了一小段路,河岸边吹来一阵夏风,凉凉的,直扑脑门,也让她渐渐清醒了下来。

    都已经那么大年纪了,小情绪也持续不了多少时间,很快就能被理智带回来。她抬手碰碰脸,感觉热度还在,眼眶也肿了起来,不由懊恼。转过身一看,海因里希就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走着,好以整暇。

    离家门就不远了,现在也做不了什么掩饰,就她这幅模样,估计只能回去接受梅莎姨母的一顿嘲笑了。

    路上遇到了几个邻居,罗西亚都不敢抬头打招呼,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家门口,她抬手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出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等等,等等,等等,我来了……”

    孩子特有的稚嫩童音从门后传来,海因里希脸上有了点微妙的变化,但不等他多想什么,门就开了,一个穿着一身粉的小姑娘俏生生的立在门口,小胳膊小腿,充其量有三岁。

    “教母好!”她露出一个甜腻腻的微笑,然后大眼睛瞄到后面,有点疑惑:“谁呢,没见过。”

    罗西亚禁不住笑起来,蹲下身问她:“对,露露你没见过,那你猜猜他是谁?”

    “坏人。”她毫不犹豫的开口。

    两人俱是一愣。

    “为什么?”

    “因为教母哭了,被欺负了。”她理直气壮地解释。

    罗西亚忍不住又笑,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站起身来。

    “她是依兰娜的女儿,昨天才来做客,依兰娜你还记得吧,在哈尔科夫那个护士。”

    海因里希脸上呈现出一瞬间的呆滞,然后迅速恢复了平静,不过罗西亚已经看出来这货是想不起来了。

    这时,门后又走出来一个人,是皮诺。

    这家伙已经长成了少年,十几岁的年纪,个头窜的比她还高。看见海因里希,他脸上变得更加呆滞。

    “不洗手的海因里希哥哥?”

    “……”

    “……”

    两人无言的那一瞬,他已经迅速挂上了招牌微笑,伸手提起露露小丫头的后衣领,直接拎到里面,让开道路:“快进来吧,姐姐,你午饭都没吃,姨母都担心了。”

    罗西亚笑:“一顿饭不吃就担心,我有这么脆弱吗?”

    皮诺故意夸张的瞄瞄她的眼:“是,姐姐你一点也不脆弱,眼睛都是在河边被风吹的。”、

    ……

    罗西亚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尴尬难堪,她伸出手,张牙舞爪的扑过去:“好你个臭小子,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皮诺立即提着露露往屋里狂奔,小丫头顿觉空中飞人超级刺激,在院中留下一串串刺耳的尖叫,罗西亚已化身为狼追了过去,空留海因里希在门口站着。

    别墅两边都种着不少矢车菊,在风里飘着淡淡的香味。他微微一笑,抬起脚步要往里面走,客厅里却又走出个人。

    “兄弟!”佐贝特站在他对面,冲他微笑:“你回来了!”

    海因里希顿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去,走到跟前,两人拥抱在一起。

    他是真的瘦到了令人心惊的地步,跟身形差不多的佐贝特站在一起,完全遮不住。而佐贝特手下的触感也硬邦邦的,全是骨头。

    两人无言一刻,却都是一笑。

    为那些黑暗的岁月已经走过。

    客厅里因为露露的缘故,早已经闹腾的不像样,依兰娜对自己的女儿是无比头疼,她这次来这里也是想让罗西亚好好管管,可惜罗西亚平时人忙,今天难得没有工作,偏偏又出去了。

    皮诺本身就还是个大孩子,梅莎姨母又喜欢孩子闹腾,小丫头反而比在家里还能折腾了。她满客厅的追着女儿,追到门口,却见女儿一头撞上两条长腿,瞬间晕头转向。

    依兰娜一惊,一手揪住露露,再抬头,却见一个在记忆中很鲜明的身影,站在自己跟前。

    “……海因里希中校?”

    熟悉,却又十分陌生,她怔愣了一瞬,然后转头去看向罗西亚,一刹那,感觉自己的眼眶也湿了。

    梅莎姨母早就看见了海因里希,可能是人近情怯,她竟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么多年,她知道罗西亚一直等着,虽然不愿意相信海因里希死了,但是她从别人口中也知道在苏联到底有多艰难,他这样的纳粹高官能活下来有多不易。

    甚至很多时候,她不愿意让罗西亚白白浪费青春,很隐晦的提起了让她再嫁。反正元首已死,纽伦堡法案已废,没什么事不可以了。只是罗西亚一直坚持等着,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眼下,这恍然如梦一样的场景又在眼前重现,梅莎姨母直觉自己的心都是颤抖的,自己一直养大的孩子,历经千难万险,终究还是找到了家。

    她有些踉跄的站起身,走过去和海因里希拥抱在一起,眼泪横流,嘴唇动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一个劲的用手拍着他的背。

    海因里希也伸出左手环着她,嘴角边带着安静的微笑,好一会,等梅莎姨母反应过来了,他才松开手,道:“姨母,我饿了。”

    罗西亚:“……”

    ——

    他回来了,漫长的时间赛跑终于结束。

    罗西亚走进房间,在抽屉中找到自己的笔记本,在1951年之后画上了句号。

    这一场战事以及它带来的灾难全都走到了头,从今天过后,全都是新的开始,新的美好。

    因为海因里希身体不好,最重要的是,他的右手不便,罗西亚鬼使神差的用照顾受伤丈夫为由在医院里请了三个月的假期。

    其实她在医院里人缘,尤其是异性缘是十分不错的,尽管五六年间她一直强调自己已婚,但是身边长时间没有男人,她也没有任何已婚的迹象,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拒绝他们的托词,因此桃一直不断。

    直到现在,她竟然请假回家照顾丈夫,这让所有的人都明白过来了,她真的是有丈夫,只不过丈夫是个士兵,在战时被俘虏了,现在才回来。

    心碎神伤不管,反正罗西亚拿着院长亲批的假条时,还觉得不可思议。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请那么长时间假,还乱用借口。家里明明就有梅莎姨母和皮诺,再不济还有佐贝特……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想某人了,才会干出这种蠢事。

    不过不论如何,某人最终还是得由她照顾。

    罗西亚买下的这套别墅细数来还是挺大的,三层的独栋房子,前面院子很大,后面自带小园,还有一个小湖泊。

    海因里希最喜欢坐在园里看湖泊,夏天天气好,坐在树荫下,再惬意不过。他身体内多个器官都有不同程度的衰竭,除了静养,想要尽量恢复,就只能喝中药。

    中药这种东西,专门治本,适合养生,只可惜,味太苦,还要天天喝,几乎是个人都受不了。

    其实以前在苏联的时候,他是尝过一口的,不过那是二手,也没仔细的体会过那到底是怎样销魂的一种滋味。而现在经过罗西亚坚持不懈的努力,不足一个月时间,他已经深深的沦陷在了对中药的恐惧中。

    “喝不喝?”罗西亚端着碗坐在他对面,一脸威胁。

    海因里希面无表情的看着碗中黑乎乎的液体,摇头。

    “很好。”罗西亚邪笑:“我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这碗药会出现在你的晚饭里。”

    海因里希睁着蓝眼睛控诉的看着她,罗西亚继续狞笑:“友情提示,梅莎姨母今晚不舒服,晚饭由我来做。”

    他终于,只好妥协了:“你加蜂蜜了吗?”

    “这是中药,你以为是蜂蜜水吗?”

    海因里希又继续面无表情看着那碗药,好一会后,才微微张开了嘴。

    罗西亚只好拿起一旁的勺子,舀了一勺塞进他嘴里,忍不住抱怨:“一个大男人怕什么苦啊,你不是什么都吃过吗?当时我喝的什么你还嫌弃我呢。”

    海因里希皱吧着一张脸,中药最好的还是一饮而尽,早死早超生,这样一勺一勺的最是痛苦,他忍了半响,终于忍不住了,伸出左手将碗端了过来,仰头一下喝光。

    估计是太苦了,他腮帮子鼓鼓的,终于养出了点肉的脸很像吹气的松鼠,十分憨态可掬。

    罗西亚看得好笑,正要嘲笑他两句,却见他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左手捂着喉咙。她立刻褪去了笑,赶紧凑过去,紧张的问:“怎么了,是不是把药渣喝下去卡住了,我看看。”

    两人距离本就挨的近了,海因里希一下伸出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嘴唇贴了上去。罗西亚眼睛募得睁大,还没反应过来呢,只觉得嘴里涌进来一股难以言说的苦涩,那些黑乎乎的中药……全部进了她嘴里。

    这苦味已经超越了人的极限,罗西亚想吐出来,却被完全的堵住,毫无死角。海因里希的手下移,在她脖子上微蹭了一下,冰凉的感觉瞬间让她觉得浑身一冷,脑袋一紧张,咕咚一声,那些药都被她咽了下去。

    “好喝吗?”

    “啊啊啊,海因里希!我跟你势不两立!!!”

    两人“冷战”了两天,最终在海因里希无耻的向梅莎姨母传递错误消息的情况下,罗西亚被迫认输。

    不过海因里希也付出了代价。

    这天,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梅莎姨母和皮诺去了法兰克福,到依兰娜家窜门,顺便代罗西亚履行教母义务,佐贝特去了慕尼黑。几人两天之内都不可能回来了。

    罗西亚昨晚看书睡的有点晚,早晨就没起来。

    海因里希一个人孤独寂寞冷,等了半天也不见早餐出现在他面前,有心自己做,但是只有一只手做什么都不行,只好在橱柜里找了备用钥匙,去开罗西亚的门。

    作为一个肆意妄为惯了的军官,海因里希同志早就忘了绅士是不能随意打开女士的房间的,他只知道肚子饿了,便自发的开了门。

    泰德早醒了,这只跟随他两年的狗现在有点老了,变得不念旧情,张嘴就想把他赶出去,不过海因里希余威还在,一瞪眼,泰德还是拜了下风,乖乖出去了。

    夏日阳光温暖怡人,罗西亚拥着薄被睡的正香,不防一阵窒息,四肢挣扎了半响,终于睁开了眼,正好看到海因里希冰蓝色的眼睛,近在咫尺。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睡那么沉,吻你三分钟都不醒。”

    罗西亚老脸一红,伸手一抹嘴,呸了一声:“你又想干什么?”

    “我饿了。”

    罗西亚一股气直冲脑门,恨不得拿书敲死他,但是气的次数多了,也气不起来了,她认命的爬起来:“把钥匙交出来。”

    海因里希不动。

    “不然我就不做饭了。”

    他只好将钥匙放在床头柜上。

    这种家里没人的日子,实在不好。梅莎姨母才刚离开,罗西亚就开始无限想念,因为每天都要早起做饭实在是太难熬了。

    园里有两棵果树,现在果子已经熟了,中午吃完饭两人闲的没事,罗西亚就决定去摘果子。

    果树不是很高,不过好吃的都在最上面,以她的身高还是有点难度。海因里希的右手不便,不好摘,他就用左手揽住罗西亚的腰,将人托了起来,高度勉强够。

    罗西亚伸长手将最上面三颗果子摘下来,刚低下头,就碰到海因里希的唇,两人都愣了一瞬,男人反应都比女人快,他立刻就决定不放手了,就一直揽着人加深吻。

    情到不自禁处,他忍不住抱着人向后退了两步,没成想身后就是装果子的小篮子,脚下一绊,两人身形都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罗西亚有肉垫没摔着,海因里希的右手却砸在地上,再次光荣负伤,伤上加伤。

    这就是报应。

    二人生活的世界无论怎样都是蜜里调油的,虽说罗西亚觉得两人的年纪早就不适合搞什么小情调了,但也不知是不是在战争中无暇恋爱,战后又分开数年之久的缘故,很多事情依然是很青涩的,但这种青涩却又与别人的不同,他们彼此有着更深的默契。

    秋季快到了,园中的树依旧是绿的,小湖怡人,天气的温度也刚刚好。

    两人吃完午饭之后,坐在小园里休息。地上的草坪十分柔软,罗西亚忍不住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树干,而海因里希则枕在她腿上,横躺在地。

    两人有一拨没一拨的说话,阳光透过树叶在周围投下斑斑点点,罗西亚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她半眯着眼睛,感觉脑袋一点点的变得沉重起来,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轻,渐渐的,就只剩下鸟语香,然后,什么都不剩。

    海因里希正上方是她垂下的脑袋,她已经睡着了。

    安安静静的看了一会,他也微微闭上眼睛。

    再次醒来时,罗西亚还在睡着,这么一直坐着竟也没有觉得不适。旁边垂下的柳条一直随着风在她脑袋边打转,海因里希又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用手撑起了身子,微微凑近她的脸。

    嘴上有点痒,罗西亚下意识的张嘴咬了下来,海因里希反应敏捷,迅速向下移了一点。风吹着柳条拂过来,正好蹭到她的脸,罗西亚张嘴又咬,一片绿叶被她咬了下来,红唇绿叶,那一瞬间,别样的刺眼。

    海因里希又支起身子吻过去,冰凉的绿叶在唇间被彼此的厮磨扯破,四散而开,罗西亚还在梦中挣扎,犹自不知,而海因里希已经半坐起来,伸出手扶住她的脸。

    绿叶彻底被碾碎,里面的汁液溢出来,像是一种醉人心脾的麻药,让他忍不住沦陷其中。罗西亚挣扎半天,终于被这碾磨扰醒了,只是她刚睁开眼就被人用手捂上,脑袋晕晕乎乎,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两人仿佛都被那麻药迷醉,忘乎所以,时间都在这里停了下来。

    不知多久,罗西亚被吻的不仅不清醒,反而更加晕乎起来,迷迷糊糊中,只觉被人抱起来,往园外走去。

    她不知所以,依然被亲的神思不清,在空中悬着也没觉得不对。一路回到了二楼房间,两人都没放开唇,换了个地方,依然影响不到那麻药的效果。

    “你,你……”

    她含糊的呜咽了两声,又被强行拖到其中去。

    很久很久之后,什么都完了,她才终于勉强的回过来神,不清不楚傻呆呆的问:“你在苏联都经历了什么?”

    你的高贵冷艳呢,都被泰德吃了吗!

    看到我通知没?本坏了,我用手机撸了六个小时,终于撸出来八千字,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