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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誓要寻回

    宋玉书蹙紧了眉。

    自从听宋卿月讲过一路的情形,便颇为嫉恨那个名柳无恙的人。

    纵那人勉力将宋卿月带到上京又如何?正因着这莽汉,叔婶一世身家化为乌有。

    而宋卿月到医馆后一直魂不守舍,连做梦都念着那人的名字。

    他这表妹什么都好,于情感之上,怎地这么容易被骗?容易对坏人动心?

    说起来,他待宋卿月也不薄,却没见她对自己朝思暮想过。

    松开放在宋卿月肩头的手,他淡漠道:“身后有金吾卫追去,定是犯了事的人。你看岔了!”

    宋卿月一摇头,望着那个方向语气坚定:“我或会看错,绝不会听错,我要去找他!”

    说完,她便想向那个方向跑,却被宋玉书拖住了手。

    宋玉书冷了脸问:“你找他做何?”

    她挣扎着想挣脱出手,“他受了伤,身上又没钱,还爱面子不求人,会死的!”

    “即便是那个叫柳无恙的人!”宋玉书死死不放,“他难道不知道你在何处?自己不会寻来?”

    一句话问得宋卿月愣住。

    是啊,若柳无恙心中有她,为何迟迟不来寻她?

    若他真当她是……即便当她是朋友,为何不来求助?

    宋玉书因为生气,眼角眉梢都带浮上了寒意。

    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情,他认真问:“我闭馆专程陪你游玩,可否别想那人?”

    宋卿月默了一默,歉意轻声:“是我失态了!”

    宋玉书点点头,一牵她的手道:“走,我们去南街最好玩的香桥逛一逛。”

    她乖顺地跟在宋玉书身后,不发一言。

    脑中却频频闪过柳无恙的脸,还有他说过的话……

    “我柳无恙身边的人,断无弃之不顾的道理!”

    “我好歹是个男人,往后不准打脸!”

    “感动得痛哭流涕?可还要打我耳光?拿刀捅我?骂我是臭花子?”

    “宋卿月,待到了上京,我给你好日子过吧!”

    ……

    新饰的香桥。

    两侧桥栏高架起竹杵,杵上满挂着七彩灯笼。

    其下满缀花束,桥栏上满结红绳。

    连索上,还有前来许愿的男男女女,合挂的同心锁。

    贩子于桥上人群里来回穿梭,有兜售着红绳,花束,同心锁等。

    宋玉书笑向她道:“买几根红绳、买只锁,我们也许许心愿可好?”

    她强笑着点头。

    宋玉书此际才松开她的手,于贩子手中挑挑选选。

    他选了两根红绸捻的绳,一只纯铜铸的锁,扭头问:“卿月,可喜欢……”

    宋玉书面色怔住。

    身后,除了满脸羞涩与激动的陌生男女,哪还有宋卿月?

    ……

    宋卿月沿着穿南街而过的护城河跑着,柳无恙将才就是跑往这个方向。

    护城河岸比正街偏僻,却也不乏坐于沿河护栏下,伸着破碗要饭的花子。

    每遇一个花子,她都将人认真辩识一番。

    若有花子垂着头,她还上手捧起人家的脸来看。

    只她骚扰却不施舍,一些花子气极,扬棍打她,没避及,她手背被花子敲得红红的。

    痛定思痛,她转到里坊巷中买了满怀胡饼,见花子就送、就问。

    “可见过一个身高九尺,剑眉朗目,宽额广颐,相貌堂堂的叫花子?”

    听了她这一连串夸赞的话,有花子大笑失声,有花子直指自己鼻子,还有花子正色摇头。

    上京的护城河很长,长得似走不尽。

    到日头西斜之时,她怀中仅余下一只胡饼。

    护城河边,一株粗砺的百年老柳树下,坐着一堆纳凉歇脚的花子。

    花子们破破烂料的身影里,有个蜷着身子埋首于膝的叫花子。

    他抱着膝头似打着盹一般,一动不动。

    宋卿月拖着灌铅般沉重的双腿,于这堆花子面前停下。

    疲备蹲下身子,将那个打盹的花子上上下打量。

    许久后,她眼中噙了泪,轻问:“可见过一个身高九尺,剑眉朗目,宽额广颐,相貌堂堂的叫花子?”

    其他花子盯着她手中的饼子,纷纷摇头。

    而打盹的花子乱蓬蓬的头倏地一颤,却未抬头看她。

    她等了许久,也未待到打盹花子应声。

    便轻手轻脚挪到这个花子面前,又小心翼翼跪坐于花子身前。

    她动作很轻,生怕将这花子惊飞,再也不见。

    长伸出手,她递胡饼于他头前,轻声:“他叫柳无恙,背足我一月,我才捡回了一条性命……你可见过?”

    静等回应时,天地都好安静。

    宋卿月听不到护城河的流水声,也听不到沿河巷子出口处的人群嘈杂声。

    可她却听得到,这花子粗重的喘气声。

    其他花子望着她手中的饼子,忍不住乞求道:“他不吃,将饼子给我们吃吧!”

    宋卿月将饼子抛给那些乞丐,膝行几步,凑近打盹的花子。

    她伸出轻轻颤拦的双手,接近花子,想将花子的脸捧起。

    纤长的手指才触到他乱蓬蓬的发鬓,他忽猛地站起身,以臂掩面,向前方踉踉跄跄跑走。

    宋卿月惊抬泪水满溢的脸,抬袖抹了一把泪,忙爬起身急急跟上。

    “柳无恙,你这身衣服是我买的,颜色是我最喜欢的紫菂色,我认得!”

    “柳无恙,你还欠着我好多钱,还说要养我一生,你想赖账吗?”

    “柳无恙,你给我站住……”

    黄如鸡卵的落日浮在护城河河面上,余烬染透河面,洒满城金色。

    亦洒了踉跄急跑的柳无恙一身,看得宋卿月迷了双眼。

    眼前一花,脚下不慎,她扑倒在地上。

    手掌被石子擦破,她痛呼一声,抬起泪目哭着喊:“柳无恙,我伤着了!”

    前方的“花子”仅顿了顿步,复又快步跑开,钻入一处里坊,须臾不见。

    “柳无恙,王八蛋,你给我回来!”

    宋卿月咬牙痛骂,艰难爬起身子。

    正待再追,头顶却遮来一片阴凉。

    “宋卿月……”

    她霍地转身,见身后宋玉书两颊流汗,面红眼红,气喘吁吁。

    “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这个表哥?”

    宋卿月急着要追柳无恙,歉意嗫嚅:“他救过我的命,我怎忍看他再流落街头?”

    宋玉书气极,狠狠一扔油伞,油伞顺风坠入了护城河。

    “找他是吧?好,我陪你找,若是今日找不到,往后不许再找!”

    她找到了,只是又让他给跑了,可便是跑了,她也定要将他抓回来……

    时至戌时头,长街上,连天的闭门鼓已敲响。

    上京南面的一处暗巷里,宋卿月在一堆花子身影中,将那个熟悉的人认出。

    望着蜷缩于墙根下的柳无恙,她眼泪霎时就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