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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句句紧逼

    水玉的地砖泛着炽暖的光泽,照出宋卿月伏地叩首的身影。

    隔着层层明黄色帘幔,前方不远处的临窗烘榻上,有个明黄色身影隐隐约约。

    帘幔外恭立的内常侍轻咳一声,开口代问:“下方跪着的,可是宋氏、宋卿月?”

    宋卿月哆嗦着轻应,“民女,不,民妇宋卿月,拜见陛下。”

    “随后圣上问话,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不可多言、妄言!”

    “民妇谨遵圣命!”

    宦侍两分帘幔,露出持笺翻看的即墨承彦,他偶一看手上纸笺,再偶一看伏地不起的宋卿月。

    良久后淡声:“宋氏,抬起头来!”

    宋卿月小心翼翼抬头,便见榻上懒倚榻背的皇上。

    除却苍老与消瘦,这位对即墨江年分外无情的皇帝,五官与即墨江年如出一辙。

    “果然有几分姿色!无怪乎,能引得崔家长公子求娶,亦能令我那蠢子发疯!”

    半酸半讽的话入耳,宋卿月霎时涨红了脸,便是满心酸楚却不敢辩驳半句。

    “你这供词上书与靖王识于末路,结于穷时,彼时他行乞街头,拾得你之钱袋却还而不昧,可是当真?”

    宋卿月脑中回忆纷闪,哽声轻应:“当真!”

    脑中闪过的场景,却是她手持杀猪刀闯入破庙,被“柳无恙”压在身上,附唇于她耳畔哑声低问,“小娘子便是这么谢我?”

    “你说他谦有君子之风,朗有明月之洁,一路伴行前往上京,与你秋毫不犯,尊你重你,可是当真?”

    宋卿月轻轻点头,“当真!”

    她忆起初见“柳无恙”更衣束发后的容颜……

    医馆学徒们给他高束了发髻,露出他宽额广颐、挺鼻朗目的脸,又于新换的紫菂色长袍映衬下,整个人确有朗月之姿,愣叫她看呆了神魂。

    一路伴行,她熟睡于车厢,他从不踏入半步,后为了省钱,共宿客栈同一间房,他睡榻下,她睡榻上……

    “你说,你半途病重,他背你跋涉一月,野宿便逮鼠捕兔喂你,入城便乞食跪医活你,可是当真?”

    那段最艰难也最窘迫的日子,宋卿月莫敢遗忘,遂泪如泉涌,哆嗦着嘴唇轻声:“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即墨承彦眸子一闪,放低手中供词,倾身向她阴恻恻问:“仅是救命之恩?”

    宋卿月蓦地想起张常侍的提点,慌了神道:“民妇自此对他倾心不二,暗付情衷!”

    “对谁倾心不二,暗付情衷?”即墨承彦眼神定定看她,朗声追问。

    宋卿月赶忙高声:“对彼时用了化名的‘柳无恙’,也便是即墨江年-靖西王!”

    即墨承彦轻一挑眉,坐正身子,收回目光落于供词,“所以,你想说的是,你对靖西王有情?”

    宋卿月微蹙了眉头,泪意难抑,滚滚而下。

    岂止是有情,明明他未给过一句承诺,她却一直在苦苦等他,直将自己等入了大牢,斩首在际。

    她恍惚着泪眼轻声:“不仅是感恩,愿与他生而同室,死而同穴……永以为好!”

    “生而同室、死而同穴?这是你之心愿,还是靖西王之诺言?”即墨承彦轻嗤一声,凉薄看她。

    宋卿月被嗤得有些慌神,忙道:“为我二人同愿!”

    “他向你亲口说过?于何地,何时?”即墨承彦紧逼。

    宋卿月紧张于脑中思索,艰涩开口:“于半途碧湖中沐浴濯身,一吻定情之后。”

    即墨承彦目光又越过她,落向大殿左侧的重重帐幔,随后再嗤:“既你二人一吻定情,你转头却嫁他人。你这妇人,不可谓不是贪财忘义。”

    宋卿月心若被万剑洞穿,颓然跪坐于地,双手捂脸泣不成声。

    “今你见他荣光归来,非为乞丐,且还身贵位尊。被他掳走后,可是你向他大展魅惑之态,诱他与朕抗衡三日,命悬一线也要与你再续前缘?”

    宋卿月松开捂脸的手,呆看满脸轻鄙的皇帝,颤声:“陛下如此认为?”

    “还能不是?若非你不守妇道,媚术了得,怎会致我上唐两位尊贵男子颜面尽失,闹得满城风雨,只为争你一个有几分薄姿之妇?”

    “我没有……”宋卿月霍地跪直身子,泛红了双眸,流泪嘶吼。

    “还说没有,你这妇人真是见一个爱一个,浪荡而不知羞耻!”即墨承彦淡定为自己斟茶。

    “说说看,你是如何做到前与靖西王互许终身,后又芳心暗渡,不等伊人归来,却又勾引崔康时,与他定下嫁娶?”

    “我没有!我没有大施媚术,我没有两人都爱!”

    宋卿月诤声大哭,哭得额头青筋高突,双手撑地无力哽泣,“我只爱柳无恙,我只爱即墨江年!”

    她哭得脑中一片空白,想要争辩,可千言万语从何辩起?

    今她一切遭遇全因晏元良。

    可天子面前,她好不容易得了崔康时保下性命,又安敢将安王与晏元良的事昭示?

    崔康时保她不合律法……

    若她道出之所以嫁与崔康时,是因报恩;是因崔康时暗中操作,将罪证确凿的她保下,便会在天子面前,连累崔康时。

    她哭得头昏脑涨,心间千疮百伤……

    阖殿一片安静,便连逼问连连的即墨承彦也噤了声,淡定看着她哭,又轻飘飘淡扫大殿左右两侧。

    待宋卿月哭了一阵,即墨承彦再次凉薄道:“说得你好似贞节烈妇。朕听说你在他二人之前,亦曾嫁过一次。今你引得两位男子大闹京城,声誉齐齐被毁,你当如何挽回他二人声誉,又何证他二人之清白?”

    宋卿月霍地抬头,泪眼迷茫以望。

    即墨承彦手抚杯沿,万般鄙夷接着道:“保不齐现在阖城已经传开,你与靖西王苟且在前,后又勾引崔公子暗度陈仓,你之名声算不得什么,可于这二人而言……”

    宋卿月惨白着脸,颤抖着唇打断:“还请圣上明示,民女当何以自证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