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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弃之不顾

    入夜时分,被炽照了一日,龙首山上终于夜风微凉。

    麟德殿有山风灌殿而入,将帘缦轻轻扬起,露出凉榻上支腮而卧的即墨承彦,还有榻边轻手拿捏的宋卿月。

    宋卿月也是才上了龙首山,入了这麟德殿不过须臾。

    坐到榻边,她双手捏上皇帝枯瘦的腿,欲将日里出宫的事禀上一禀,“陛下,皇后那头……”

    虽她出宫一整日,即墨承彦并未怪罪,半阖着眼帘,轻声接口:“皇后遣人来过了,说待她身子好些便来看朕!”

    宋卿月讶一抬眼,却见圣人满脸笑意。

    她白日里被崔家的事耽误,没能面见皇后,皇后却变了性子?

    听吕常侍说过一嘴,说是年前皇后便与皇帝生了嫌隙。

    但有皇帝踏入浮香宫,皇后便大发雷霆,砸东砸西,不愿一见。

    或许……皇后闻听皇帝时日无多,终于回心转意?

    “她气色可好?”皇帝抬起眼帘问她。

    她喉头一梗,正待开口,殿门口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须臾,一股浓浓的汗臭味便袭近她身后,接着,即墨江年的声音响起,“参见陛下!”

    即墨承彦早便看见即墨江年自殿外冲入,只是待他近了身,才见他一身污秽,身上更是臭不可闻。

    便蹙眉道:“你这是刚才诏狱里出来的?快去洗洗,没得让朕与宋氏恶心!”

    “诺!”即墨江年一提袍角站起身,却目光粘在宋卿月身上,腻迟迟不离。

    宋卿月晓是来他来了,却头未一回,只认真给皇帝拿捏着双腿,若无闻听。

    见她不理,即墨江年上前一步,立到她身后,悄声:“我错了!”

    “靖王哪里会错?怪只怪民妇有眼无珠,识人不清!”宋卿月面无表情高声。

    将二人怪异情形看入眼里,皇帝本想开口问询,却被即墨江年身上的臭味熏得以手捂鼻,连连挥手:“再近一步朕可要翻脸了!去去!”

    “卿月,我洗洗就来!”即墨江年悻悻转身,由宦侍领着去沐浴。

    皇帝眼风淡淡觑向面无表情的宋卿月,“你二人吵架了?”

    宋卿月轻轻一咳:“民妇不敢!”

    即墨承彦冷声一哼,“你敢顶撞朕,又怎会不敢同靖王吵架?靖王半旬未来看朕,一来却跟你道歉,眼中只有你,没有朕这个皇帝!”

    恰江常侍端来汤药,宋卿月伸手接过,小口小口给皇帝喂起。

    皇帝蹙眉咽下一口汤药,“你今日一早出宫,此际才回,是去见他?”

    “嗯!”宋卿月再盛一勺汤药,吹了一吹递到皇帝嘴边,“民妇给他送衣物去!”

    “他不领情?”皇帝张口以接。

    “他非但不领情,还当着民妇的面,怀抱别的女子!”宋卿月眼风淡淡,又盛一勺递过。

    皇帝怔了一怔,大讶后眉开眼笑,“朕此前又是给他下药,往是他身边塞女人……他这是开窍了?”

    宋卿月淡一阖目,颇为后悔将此事道出。

    眼前这位皇帝,恨不能给即墨江年置三宫六院,娶七十二妃,她却猪油蒙心,指望这皇帝为她主持公道?

    收了汤勺,她淡声:“恭喜陛下,靖王不仅在外面有了女人,那女子还怀了靖王的骨肉!”

    皇帝目光定在她脸上,默了一默后问,“当真?”

    她收了空药碗,转身将药碗递给身后的江常侍。

    站起身,一提裙摆跪于榻前,叩首而下:“民妇今晚便会出宫,会遂了陛下心愿,为那女子腾位!”

    皇帝淡声:“难怪靖王撵来给你赔礼道歉!可纵他有了别的女人又如何?朕已为你二人赐婚,你腾什么位子?”

    “民妇与靖王之婚书尚未昭,婚典未举,那女子又有了身子,陛下莫若赐婚靖王与那女子。”

    “你此前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就因他身边多了一个女人,就要弃他?”

    “无福之女不入有福之家,民妇想了一路才想通,怨只怨民妇没这个福份嫁与靖西王!”

    皇帝冷觑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她说的话有几分真。

    宋卿月便抬起眼帘,无比笃定地回看。

    此前,她本道转回去,安抚安抚即墨江年。

    下了马车,却见一女子扑入即墨江年怀里,即墨江年当即将那女子搂住。

    便是长街上人声鼎沸,她站在即墨江年背后依旧听清,那女人唤即墨江年——“柳无恙”。

    “柳无恙”这个名字,是即墨江年在她面前起的假名,满含她与他独有的回忆。

    他却再次向别的女人自称“柳无恙”?

    只此一事,便让她心凉了半截!

    那女子虽一身青衣小厮打扮,却眉目艳丽,形容娇俏。

    那一刻,她顿时想起回京路上,石蔡二使口中的女水贼。

    原来即墨江年也是会爱上别人,也是会拥别的女子入怀,也是会对别的女子温声软语……

    当她听那女子说,怀了即墨江年的孩子,大暑天的,她的心被这话“捅”了个透心凉。

    ……

    皇帝握拳抵鼻轻声一咳,竟然劝她。

    “哪个男人身边没几个女人?更何况他是未来的皇帝。你总不能因他有了别的女人,便弃了朕赐给你的尊贵之位!”

    “民妇不会因他之卑微而弃,也不会因他之位尊贵而附。无论太子妃之位,亦或许皇后之尊,民妇不敢觊觎!”

    宋卿月再次叩首,“民妇回来便是向陛下辞行,望陛下保重身子!”

    一提裙摆,她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即墨承彦眼风淡淡看她,眼见她没有回头的意思,便向江常侍使了个眼色。

    江常侍忙带人追了上去。

    不一会儿,即墨江年发络湿漉漉地冲入殿来,一撩凉榻前明黄色帘帐,四望不见宋卿月。

    皇帝懒整着身上的薄毯,淡声:“别找了,宋氏不在!”

    即墨江年神色惊慌地问:“她去了何处?”

    皇帝便半疑半喜地看向他,闪烁着目光,答非所问:“宋氏说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那女人还怀了身子?”

    即墨江年脑中“嗡”地一声,哆嗦着嗓子道:“没有的事,是儿子骗她的!”

    皇帝当即就拉下了脸子,失望瞪他须臾,“宋氏出宫了!”

    话音未落,即墨江年便如一道风般刮出了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