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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为奴为婢

    话音将落,一位身姿圆润的少女转过了花鸟绣面的立座绣屏。

    女子二十出头的样子,梳着双螺髻,额间点着花黄,唇上染了红胭脂。

    身穿淡粉的半臂、月白色的齐胸襦裙,丰盈的身姿和丰盈的脸,看着很是喜人。

    立在花窗前,宋卿月局促地拢了拢凌乱的中单衬衣,目光警惕看她道:“你是谁?这里是何地?”

    “我叫刘喜翠,是这座翡翠别院里的婢子!”

    刘喜翠很是自然应她,径直走到美人榻边一褪鞋,盘腿上榻,端起那碟杏脯在里面挑挑拣拣。

    “你身子也真够皮实,院里的老郞中就给你伤口洒了点金疮药,你便挺了过来。对了,你昏迷了五日,日日皆是我给你喂食、喂水!”

    宋卿月目光散淡开,看着她挑选杏脯的手,轻声再问:“这别院的主人是谁?”

    刘喜翠往嘴里塞了一枚杏脯,一双俏眼斜向她,“自然是博陵崔家的别院,你可知博陵崔家?”

    “……我知道博陵崔家!”

    宋卿月喉头一紧,心上一痛,她果然再次连累了崔家。

    只她不知,这回,崔家又因她付出了什么代价!

    刘喜翠嚼着杏脯,眉飞色舞道:“钟管家说是在杂市上捡到的你。还说待你伤好,要你同我一起打点别院里的花圃。你可要快些好,这样我便能轻松些!”

    杂市上捡到她?怎么可能?

    沈明仕说要拿她向崔家讨钱,没从她身上捞到好处,纵使她深陷昏迷又安肯弃她于市?

    要她伤好后打点别院花圃?再次承了崔家的情,她于崔家为婢报恩自也是应当。

    手捋着中单的衣襟,她目光便也落在自己手上,轻声问:“老管家……可是叫钟裕?”

    刘喜翠将她轻轻的问话当作了耳边风,只自顾自喜滋滋道:“我看你个子较我高,等你伤好,挑粪水的活儿就交给你吧!就当回报我照顾你的恩情。”

    说着,刘喜翠将碟子朝她一扬,“你可吃杏脯?你才醒,这果干酸甜开胃!”

    宋卿月心中念头纷杂,摇了摇头,再次轻声:“劳烦通禀一下,我想见老管家!”

    刘喜翠眉头一抬,将手中碟子一放,滑下榻,趿了鞋凑到她身边。

    若看白痴般道:“你怕是脑子抽了吧?钟老管家可是我家主君视若父亲的人,尊贵着呢!哪是你我这般的婢子想见就能见的?”

    主君?崔康时……

    宋卿月的心顿时突突乱跳。

    默了一默,她不动声色问:“崔家主君可好?”

    刘喜翠闻听便寒了脸,朝窗外“呸”一声吐出口中杏核,碎碎念骂起。

    “主君为妖女所害,埋在地下的身子只怕早就化作了白骨,还能好得了吗?”

    “我家主君芝兰玉树般的谦谦君子,恤上怜下,从未苛待过人,偏偏为一妖女所惑,死得惨啊!”

    “我家主君明媒正娶那妖女,她却红杏出墙,勾搭上那个什么王……她最好别被我们抓住,否则定挖她的心、刮她的肝,将她的肉扔去喂狗!”

    刘喜翠骂完,蓦地一拍她的肩,“你说你姓什么不好,偏偏姓宋,那妖女好像也姓宋呢!”

    宋卿月眼前泛起黑晕,伸手撑住了窗台……指望崔康时还活着的希冀落了空!

    既然崔家阖府上下如此恨她,为何还要救她?又是谁出手救的她?

    崔康月被她当胸刺过一刀,心中记着她的仇,临别前口口声声说不会感激她。

    崔康年被她扒过裤子打板子,受过她恐吓,也不可能拿钱赎她。

    老管家钟裕视崔康时若己出,她害死了崔康时,更害得崔家险些灭族,更没理由救她。

    所以,她还以为崔康时没死,是崔康时救的她……

    “我想见老管家一面!”她定定看着刘喜翠,“我答应你,往后灌浇花圃的粪水由来我来挑!”

    刘喜翠惦量须臾,爽快道:“一言为定!我去请上一回,就看老管家给不给我这个脸?”

    目送刘喜翠小步离开,宋卿月挪到临窗的书案前坐下,紧张地掐起了手指。

    崔府老管家钟裕与她交集虽然不多,却令她印象深刻,倍有好感。

    彼时月泉兵将杏芳堂堵了,老管家带着崔家府卫围堵了一条街,在杏芳堂外守了大半夜。

    因为担心她,隔着重重玄甲兵,老管家带着哭腔急急喊她:“夫人、夫人……”

    彼时“夫人”二字入耳,听得她心头酸涩;今时思来,愈发令她满心羞愧。

    可纵使无颜以对,今日她也得见上一见老管家,摸清楚她眼下是何处境?

    ……

    无衣物可穿,宋卿月便将美人榻上的薄毯披在身上。

    一盏茶的功夫后,锦屏后传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一苍老声音道:“刘喜翠,你退下!”

    果然是钟裕的声音!

    宋卿月心“通通”乱跳,赶忙自书案后站起身,瘸着腿挪到锦屏前屏息止步。

    许是晓她尚未更衣,钟裕未再入内,止步于锦屏之后。

    她未语,钟裕亦未言。

    两两互望锦屏另一头影影绰绰的身影,屋内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终究是她羞愧满面,先出了声,“钟伯……为了救我……可有被沈明仕讹诈,索钱索物?”

    “救你?宋氏,你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我崔家拿钱赎你?”

    锦屏外,钟裕沟壑纵横的脸上泛起不屑与愤恨。

    “主君容你、纵你,我却不能。主君执迷不悟以至凶死,他不记你的仇,我却不能!”

    宋卿月猜得到钟裕愤恨她,但还是被话刺得眼泪盈睫,哆嗦着嘴唇道:“既然钟伯如此恨我,为何还要救我?何不痛快将我杀了给平安偿命?”

    “住嘴,你不配叫他平安,不配提起他的名字!”

    钟裕泛红着昏黄的老眼暴喝,随之句句话尖利如刀往她心上狠扎。

    “沈明仕有求于我崔家,将你亲自送到我手上。若非我心中有打算,你死你活与我崔家有何相干?“

    宋卿月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羞愧哽咽道:“可你还是救了我,容我进了崔府不是吗?”

    钟裕冷笑连连,眼风如刀刺向锦屏内的她,语气森寒。

    “还救你?你不值得我崔家再花一文钱。我要你在我崔家做牛做马,还会将你许配给马奴、羊倌,生一窝小崽子,祖祖辈辈为奴为婢,偿还你欠我崔家主君的人命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