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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出道

    正式出道这天,结月起的比平时更早。

    因为今天要做的造型实在是很繁复。

    先得用水基的白色粉底液与铅粉涂抹在脖颈以及面部,在发际线处留出一块肌肤不上色,寓意着“面具之下是更美的面具”。

    实际上艺伎的妆容很简单,青黛色的远山眉,乌黑的眼线与浓密的睫毛,正红色的胭脂用来晕染眼尾和嘴唇,再没有别的步骤了。

    随后结月的造型师需要用到假发来完成横兵库发髻,单是发髻加上头饰就有三千克的重量,先用扬卷结将前发束起往后梳,错落着插上四只形似梳子的黄金制成的“栉”;前发两侧各插三只平打簪;后髻两侧各插四只玉丸簪。

    这些簪子皆是玳瑁的材质,雕刻着精细的宝相纹,精美绝伦。

    后髻两侧还坠着两把银质流苏花簪,长度直达肩膀。

    横兵库的后发形似蝴蝶翅膀,配上沙金色菊花结,一眼望去便叫人生出优雅端庄的感觉。

    服饰更是极尽奢华,宝蓝色振袖和服上用金银丝线交织绣着剑花櫂纹与老松藤纹,外罩一件裙长逶迤曳地的正红色打褂,整件布满仙鹤、孔雀等美丽的鸟兽团纹。

    妆发等皆为了今天的“花宵道中”做准备,她需要穿着七寸(约21厘米)厚底的木屐站在游行队伍中间从游廊街另一头缓缓走回朱雀野。

    完成整个造型后,结月站起身感受了一下身上的重量。

    粗略估算大概有十几公斤呢,得亏这几年体能训练也没落下,这样的承重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小侍女为她系上面纱,结月脸上便只剩下一双波光盈盈的眼睛裸露在外。她先穿着轻便些的木屐赶去见神木夫人,夫人已经在游行队伍那儿等着她了。

    打开朱雀野的大门,结月缓缓拾级而上,三五年来第一次踏出了这间置屋。

    发髻和衣裳花费了太多时间,此刻已时至傍晚,霞光铺满了天际,灿金色的阳光直直洒在结月莹白如玉的面庞上,衬得她整个人暖意融融。

    如此隆重的装扮甫一出门便被游廊街上的人注意到了,结月不曾向那些交头接耳人投去一眼,只是目视前方,带着两位侍奉她的“秃”向目的地行进。

    待到离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不近不远了,“吧嗒吧嗒”抽着烟的神木夫人陡然兴奋起来,将烟枪一把丢给侍女,亲自上前迎接结月——她的新摇钱树。

    “我的小花,你可算来了。”神木夫人今天的语气比过去更加甜腻,脸上的笑容都堆积出了眼角的鱼尾纹。

    结月摘下面纱,保持着一贯清浅的笑容向她问好,随后在“秃”的搀扶下穿上了那双七寸多厚底的木屐。

    不得不说,真是视野都开阔了不少。

    游行开始前,神木夫人示意侍女将装着糕点的托盘捧过来,让结月吃了垫垫肚子,游行结束回到置屋里再吃其他的。

    结月拈起一块大福吃了。伴随着队尾“地方”的乐声,游行正式开始。

    鞋底很高,需得走出一步三摇的感觉。结月用查克拉控制着走势,步履轻盈,身上的首饰偶尔碰撞时便珊珊作响,与乐声相和,似山泉潺潺叮当悦耳。

    街道旁渐渐被围的水泄不通,都赶来看朱雀野这新出的花魁。

    但见队伍中间的美人杏面桃腮,朗目疏眉。背对着夕阳像是将霞光也制成金线做的衣裳披在了身上。雍容雅步,仪态万千、风姿尽展。

    那一双含情眼直叫人恨不得溺死在她的眼波之中,人声鼎沸的看客们都缓缓变得静谧,痴于新花魁的风韵。

    花见屋阁楼上,敞开着的窗子被“哐当”合上,一把桧扇悄然折断了。

    乐声渐歇,队伍已然行至朱雀野的门口了。

    一道长身玉立的背影闯入结月的视线,那少年听到声音后转过身来,直直和她对视。

    结月在脑海中回想片刻,这位是..

    不管了,生得这样好看先拉一拉好感度再说。

    神态端庄的花魁恍然展开笑颜,抬起手在唇瓣上轻吻,推手将这枚吻送了出去。

    虽不知向谁飞吻,人群中仍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神木夫人本有些不满结月擅自在游行过程中添加动作,不过反响颇好也就不计较了。

    “ありがとう... ...”

    游行结束,结月在朱雀野的门口向看客们致辞。大意为“多谢各位今日的捧场,稍后我在朱雀野为大家准备了精彩的表演,若还有兴致就请来观看吧,希望各位都能过开心的一天。”

    直到她袅袅娜娜的身形与自己擦肩而过,仿佛还带着撩人的幽韵,宁次才从刚刚的飞吻和笑容中回过神来。

    这名女子实在是有着惊为天人的美貌,若用一个词来形容她——

    宁次想,那个词叫做一笑遗光。

    抱着还要在此处找到那名情报忍者的想法,他毫不犹豫地跟着看客们走进朱雀野,买下了靠近舞台的坐席。

    此时这条游廊街的灯光已经全部亮了起来,在墨蓝色的夜幕下,各色的灯错综着、相互映衬出暧昧的颜色。

    “啊——拉面~”

    神木夫人和其他的艺伎们正在前厅应付着那些看客,结月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直奔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食物,反正她的节目是压台出场的,一点儿也不着急。

    这一碗面吃完,结月再仔细地补好了口脂,才踩着点在神木夫人的介绍中登台。

    她一眼便看见了端坐在台下的那个少年人,举起振袖掩着唇弯眸一笑,向他递去目光。

    宁次不自主地将身子坐直了些,又不由得懊恼自己再次被迷惑,索性垂下眼帘不与她对视。

    “那么,结月,开始吧。”

    结月轻轻点头,两旁的“地方”便开始奏乐,她变戏法儿似的不知从哪抽出两把桧扇,用细白的指尖缓缓捻开扇面,一只放在胸前,一直举在肩旁转了几圈,又抛起来再接住。(画面参考巩皇《艺伎回忆录》)

    人群中小小的惊呼,宁次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结月嫣然一笑。

    神木夫人重金打造的那两把垂着金线、绘有群山激浪的折扇半掩着她的面颊,这一笑可谓熠熠生辉,令满座皆静。

    仿佛她不是在跳舞,而是在洒下瓢泼刺目的阳光。

    她的目光不仅仅停留在折扇上或者前方,而是——

    宁次呼吸微窒,这女子一定是神话里的精怪幻化而成,一颦一笑竟然能使他心智动摇。他几乎立刻想要起身逃离这个地方,然而惦念着任务,终究扣紧座椅的扶手稳稳当当地坐在这儿继续看了下去。

    见中意的少年没什么反应,结月感到无趣,收回了目光专心致志地跳舞。艺伎们的舞蹈都是娴静文雅的,可将半屈着的膝盖隐藏在裙裾内需要长年累积的耐力,然后随着音乐动动手臂、扇子开开合合,讲究的便是如茶水般平缓而沁人心脾。

    结月更是个中高手,典雅端庄的气度使得这支舞蹈十分怡人。

    舞蹈结束,座下爆发出掌声,结月按着规矩为最前排的几位贵宾奉上茶水,一一问好。

    “各位大人远道而来捧场,实在是感激不尽,如果时间容许的话请诸位全身心的放松和享受这段愉快的时光吧。”

    结月嗓音温柔,带着茶亭女独有的口音,像是一捧清水洒落在池畔。再次将这些场面话说了一遍,结月就在神木夫人的示意下隐去幕后。

    客人们的聊天话题围绕着结月展开,神木夫人时不时吹嘘一下自己的眼光和培养结月花费的心血。舞台上仍旧有其他的女子表演着,两名艺伎相携来到宁次身边想要陪客。

    “大人,今晚...”

    穿着青衣的艺伎轻轻搭上宁次的手臂,打断他的神游。

    宁次拂去她的手臂,很是不习惯这种声色场合热情的女人。青衣艺伎以为客人不满意自己,旁边酒红色衣裳的女子便立时凑上前。

    “大人,您看我来为您斟酒怎么样...”

    皱起眉,宁次霍然起身,将这两个艺伎吓了一跳。

    既然这里找不到那名情报忍者的身影,不如去院子里转转。他抬步欲走,前排不知哪国的大名高亢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二十万!结月今晚服侍我!”

    神木夫人尴尬地笑着,她可不想早早把结月的初夜送出去,不然还怎么当摇钱树。于是犹疑着开口:“大人,您也知道,我们小结月还没成年呢...不如让您之前看上的那个来,怎么样?”

    “吃过山珍海味了谁还稀罕那些庸脂俗粉!?我再加价五万!”

    “那我出三十万!”有人起了这个头,其他各怀鬼胎的大名或者公子便开始互相叫板。

    眼看价格越叫越高,神木夫人也渐渐动摇了心思,宁次转过身去,沉声开口:

    “一百万。”

    1.秃:服侍花魁的未成年侍女,一般当做花魁的接班人来培养

    2.地方:年岁渐长不能再做艺伎的女子,退居二线,弹奏乐器的叫“地方”,跳舞的叫“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