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秦时月的电话，叶以宁收到了陆意的微信，让她不必把这事放在心上。
画展当天。叶以宁到月见画廊的时候，陆意已经在等她了。他递给她一杯温热的奶茶，是她前几日发朋友圈想喝的那家，初冬的天泛着丝丝凉意，手中奶茶温度刚好，她小口啜饮，感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弟弟真贴心啊，她想。
展厅里，亮色的灯光下，一幅幅画作被陈列在白墙上。作为主推作品的《落》，拥有一面单独的展示墙。这是一幅偏写实的油画，暴雨下池塘里，飘着深绿色的叶片，雨水打在树叶上，落在池塘里，漾开一圈圈涟漪，远处的群山笼着一层雾，整幅画面色调灰暗，透着颓败的生机。
门口陆陆续续来了人，叶以宁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林染。
“学长！”林染看到陆意，眼神都亮了起来，她小跑到他跟前，“导师给了我票，让我来观摩一下这次画展，学长可以陪我逛逛吗？”
“抱歉，不方便。”
林染这才注意到陆意身旁站着的叶以宁。叶以宁今日又恢复了一身职场风打扮，阔腿裤搭黑色红底高跟鞋，而林染走的是清纯小白花风格，两相比较，无论是打扮还是气场，林染都显得寡淡了些。
她上下打量了叶以宁几眼，突然惊声道，“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语气算不上友善，甚至有些恶劣，叶以宁自然听出了她话中的敌意，她意识到，对方这是把她当情敌了，刚准备解释，一只手虚虚揽住她的腰，
陆意声音懒散，“约会，不行么？”
他抬手轻轻拂过她耳畔的发丝，低头靠近她，“姐姐，帮个忙。”呼吸洒在她耳边，她细细密密地颤栗起来，一边分神思考他的话。
唔，这是要拿她当挡箭牌啊。
林染一愣，看着面前两人亲昵的举止，神色难堪地咬了咬唇。
“陆意。”是林教授到了。
“你去忙吧。”叶以宁从他虚拢着的怀抱里退开，“我先自己逛逛。”
鼻尖淡香散开，陆意笑意浅了些，“那姐姐等我一会。”
叶以宁远远瞧着林教授一行人，其中大多是业内翘楚，林染的导师罗教授也来了，因而林染也陪在一旁。
作为林教授的得意门生以及这场画展主推作品的作者，陆意自然而然成为了谈话的中心。少年天赋卓绝，容色清丽，在人群中耀眼至极。即使面对一群前辈，他的谈吐也一贯的波澜不惊。林染立在他身侧，仰慕的神色溢于言表。
话题大约是引到了二人身上，林染含羞带怯地望向陆意，叶以宁瞧着隐约有些不舒服，悄悄退了出去。
她负责的基本都是前期工作，眼下倒是没什么要忙的。
月见画廊的审美向来高级，展出作品更是一绝。虽是举办画展，为避免影响观感，放出的门票并不多，因而画廊里人并不拥挤。叶以宁挑了个清净的展厅，一个人默默地逛。
陆意找到她的时候，她正驻足在一幅油画跟前，神情专注而虔诚。
“《埃拉加巴卢斯的玫瑰》，姐姐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美丽而讽刺，一场浪漫又荒诞的死亡盛宴？”
“姐姐看起来似乎很喜欢油画？”陆意有些讶异于她对画作的评价，很少有外行对于一幅画的评价会超出美丽与否的范畴。
“起初只是单纯作为一种艺术形式而欣赏，停留在浮于表面的色彩作用与笔触刻画，后来慢慢也能感受到画家融入作品之中的细腻情感，画作便因而动人起来。”
“就比如这幅画，最开始吸引我的，实在只是它的美丽而已，毕竟谁能想到浪漫的玫瑰之下隐藏的是一场杀戮呢？”
“我私以为，这种主观意识浸润下的客观反映，恰恰是油画的魅力所在。”
她的视线从画作上移开，目光望向陆意，清亮圆润的眼眸中似有星光流转。
“你呢，画画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陆意垂眸避开她的目光，“姐姐不是说要去我的画室看看么？到那我再告诉你。”
“是厌世感，陆意。在这方面，我或许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一点。”叶以宁打断他。
陆意一怔。人们大都以绘画技巧，色彩，线条，构图和情感表现来评价他的画，却没有人这样形容过它们。
他家境优渥，父母恩爱，唯一的遗憾大约是童年亲情的缺失，自小独处的时间远大于家人的陪伴，因而造就了他淡漠的性子，没有太强烈的情绪，也没有对事物过高的兴趣，久而久之，引起了他轻微的厌世心理。这点情绪自然地渗透进了他唯一能称得上是爱好的画作里，被她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