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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沉寂的谷底

    此刻,温三郎的眼中,太阳照在大地上,暖烘烘的,山峦起伏,又变了一层景色。

    锯齿般的山峦上,在太阳照射下,生出一股柔和的乳白色,那是自整个山脚升起的白色雾霭,蓝色的苍穹覆盖着整个空旷的原野上,蓝的很有层次,从头顶开始到与旷野的相交处,逐渐黯淡下去。

    野旷天低树,在于旷野的边上,只剩下几抹青烟,原野上一片正在被收割后的场景,在北方,稻田里是春末夏初时候插秧,秋天收获。

    一大片的稻田,一片一片的被镰刀割倒下,像是他的身后不远处谷中的那一排排倒下的胡狄,他连回头看一眼的想法和动作都没有,随从们也是。仿佛那只是一个小场面,不足挂齿。

    只见收割后稻田的茬子,一茬一茬,像极了被全部射杀的胡狄的战场。和那些立了战功而欢呼的逐鹿兵不同,稻茬的后边是农民欢笑的脸。

    这笑脸自己也见过,也有过,那是每到插秧季节,水渠里放水下来,满水渠、河沟,甚至稻田里都是泥鳅白鲢河虾,让他抓个够。踩在稻田里,两脚泥,学着大人的样子在田里插秧,看着小蚂蚱跳到稻秧苗上,单薄的稻叶难以承受它的重量,听青蛙呱呱呱的叫。秋天收获稻米,收稻谷的时候,就在田附近扬场脱粒,收获后的稻子被用筐背走,稻草被捆成垛,堆在田间,或是房前屋后,伙伴们就撒了欢,一个个冲到稻草垛子上边玩打仗,稻草被当成发射的弓箭,密集如同蝗虫,射向对手,然后在大人的呵斥声中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走下来,像打了败仗的兵。可不一会,又生龙活虎的出现在另一家的垛子上发动新的战争了。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一个随从随口吟诵了一句,把温三郎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农民依旧是这个国家最辛苦的人群,他们享受不到自己儿时的快乐,承担着极为繁重的劳作,上缴的赋税虽多,自己却收获很少。

    “民何以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想起自己的父母也是农民出身,他深知农民的劳苦。

    再想想这一路来,驰过哈萨克辽阔的草原,那里草肥天蓝,一望无际,又有茫茫戈壁滩,黄沙漫漫、天干地旱,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坐着行船在额尔齐斯河上,水碧山清,澄澈透底,轻舟行船,风正帆悬,两岸胡杨林遍野,又取道蒙古高原崎岖的山道,那里群山绵延,碎石遍地,一片荒凉,是不可逾越的屏障。

    如今回到中土,看见曾经的辛劳的农民,依旧如此辛劳,也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农民能收益多少?不过,西北不断获得大捷,货物源源不断的涌入中土,想必农民也过得好些了吧。

    想到这里,温三郎纵马驰骋起来,随从们也匆匆的跟随着。

    申颖、松二郎和许允,和三百逐鹿军,出现在谷口。场面太过于血腥,申颖用袖口掩住口鼻,调转马头,闪到后边去了。

    红旗随着烈烈秋风而摇摆,三百逐鹿军对自己的作战成果感到满意,没想到战斗就是这样简单。不,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是一场降维打击。若是跟着温三郎出兵西北,我们又何尝不能获得战功,获得荣耀和勋爵呢?

    许允也同样兴奋,当了这么多年的逐鹿营副将,都没有捞到一次仗打,今天也算是有了一个初体验。

    诛杀了胡无双以后,只见当他一马当先,飞驰而来,身后的土黄色披风随风摇摆,身后的逐鹿兵们高呼而进,颇有些将带兵征战的将军风采。不过,见到这眼前的场面,还是给他内心增加了一点悲凉感。

    秋风吹过来,逐鹿营的大旗在风中漫卷,风有些大,旗杆都被吹得巍巍的斜了。整个战场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就在此时,谷口的后方,又有一支队伍迎风而来。

    当林浦出现在许允眼前的时候,不只是许允,就算是松二郎都有些诧异,这个在寨中阻扰出兵的守备道长官,怎么会突然出现呢?大军说是去檀香园围剿胡寇,并没有说来这里,莫非他在暗暗跟随?那他又意欲何为?他带的是哪里的兵呢?

    松二郎看了看上方飘扬的旗帜,心中便明白了,这定是历阳城的掌印女官的带印亲兵,历阳乃是嵩主的驻跸旧地,能带这队人马出来,此人认定是檀琪檀女主。

    林浦捻了捻胡子,略带着些笑意。此时,两面大旗书写着“历阳”的大旗各自闪到一边,一位美艳的姑娘出现在松二郎眼前,这美妇身材高挑匀称,即使是一身戎装,也遮掩不住。肤色白皙,鼻梁高耸,两目深陷,目光却如一泓新疆的秋水,泛着琥珀色的光,朱唇玉齿,不怒自威,不笑含媚,自带气场和灵气。

    如此气派人物,还能带兵出来,怕是又是嵩主手下的女官,恐怕品阶还低不了啊。许允也在心下暗自想着。偏过头去,看了看松二郎,松二郎倒是镇定自若。

    “各位”,林浦咳嗽一声,“这是嵩主派到上京历阳的掌印女官,檀琪檀女主。”

    松二郎等人就在马上施礼,“下官许允等甲胄在身,不便施礼,望请檀女主见谅。”

    那女官朱唇未启笑意先现,声音似乎是从天籁传来的一般。“我奉嵩主命来诛杀胡寇,不想许允许副将料敌于前,如此干净利落就将胡寇完全斩杀,真是嵩主洪福,可喜可贺,本女官定会上奏嵩主,为你叙功。”

    言罢,她眉目顾盼,看了松二郎几眼,微微一笑,“对面这位将军好威武,莫不是松二郎松将军?”

    “正是在下,檀女主日理万机,却还记得一个武夫,松晓失礼了。”

    “松将军言重了,近前叙话吧。”

    松二郎便催马向前,不知何时那申颖姑娘也跑了回来,跟着松二郎一同过来。

    “檀琪姐姐,我是申颖啊!”

    檀琪秀目婉转,轻轻笑了一下,脸上酒窝顿时显现。“收兵返程吧,让许副将留些人清理战场,万不可声张,还要封锁谷口,不要让任何人出入。”

    林浦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