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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七日申时,贡院大门开启,来接考生的亲友又将贡院门前围得水泄不通。

    这一日申时后,考生只要提前交卷便能提前从考场离开。

    贡院门外,顾晨星早早带着丫鬟小厮等在外头。

    “主君,太阳毒辣,不如进马车里歇息一会儿?”

    马车旁,珠玉对顾晨星提议道。

    “主子估计不会那么早从贡院里出来。”

    坐在马妇位上的绿菊,也如此劝说道。

    顾晨星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又眺望了一下远处的贡院大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两人的提议。

    他了解宋臻,知晓对方宁愿晚一点交卷,都不愿意和旁人挤在一起出门。

    宋臻的确如他所想的那般,等号舍里的人都离开得十有四五,才向衙役提交誉抄好的答卷,再收拾好随身的考篮依序排队离开。

    离开贡院后,行了约莫四五步的距离,宋臻便远远地瞧见悬挂着“宋”字红灯笼的马车,以及站在马车车辕上的人。

    “晨星!”

    宋臻大喊一声,还冲对方挥了挥手。

    顾晨星听到声音的一瞬间,便锁定了宋臻的位置。他怔愣地站在原地几息,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才跳下马车,向着对他招手的人冲去。

    只见一个青色的身影自马车上跃下,甩开马车旁的两位丫鬟小厮,宛若一只翩然的蝴蝶藏入人群里。

    宋臻一怔,吓得她倏然向小夫郎的方向跑去。

    虽在贡院狭窄的号房里坐得骨头都要僵硬了,宋臻的速度仍旧比顾晨星快上许多,两人在人群的外围相遇。

    “等一下!”

    一打照面,宋臻赶紧制止对方还想往前跑的步调。

    顾晨星不解地歪了歪头,却还是十分听话地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迟了一步的珠玉和绿菊终于赶上前来。

    “主子。”两人连忙向宋臻见礼。

    绿菊想要上前来扶。

    宋臻摆了摆手,示意她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她轻咳一声,“你们在前面带路,我跟在后头就行。”

    三人面面相觑。

    唯有顾晨星实在不放心,不顾宋臻的意愿,强行往她这边走了几步,一把拽住她的衣袖。

    宋臻:“……”

    顾晨星:“妻主你……”

    宋臻赶紧截住他后头的话:“行了,别说。我知道。”

    顾晨星捂嘴:“噗。”

    连续九日待在贡院里,宋臻虽不至于蓬头垢面,那也是干净不到哪里去。

    出来之前,她悄悄在脖颈和手腕处抹了薄荷油,用来掩盖身上的气味。她的鼻子经过九天的摧残已接近失灵的边缘,虽然自己闻不到,但想来旁人只要一靠近,还是能够闻到的。

    没瞧见即便是考生们,出门后都默契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吗?

    故晨星从前只知晓宋臻爱干净,却没曾想,对方连让旁人注意到她身上的脏污都不愿。

    他开口安慰道:“妻主放心,你身上并不臭。”

    臭不臭这种问题,得看和什么作比较。

    在上京之前,顾晨星是在养母家中负责喂养鸡鸭的。小鸡小鸭们吃得多,拉得也多,鸡圈鸭舍里经常要更换干草,这活也是他做的。比起乡间鸡鸭舍里的味道,自然是宋臻身上的味道更淡一些。

    然而小夫郎一句话,让宋臻尴尬地脚趾扣地。

    她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这句话可是你说的,待会儿被熏晕了可不能怪罪到我头上。”

    于是宋臻大步流星往前走,路过绿菊身旁时还顺手带上,让人在前面带路。

    绿菊被揪着后颈的衣服,像被揪着命脉的小狗,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憋得她满脸通红。

    ……

    宋府门前。

    老管家已经在大门前徘徊了许久,然而迟迟不见六房的马车出现在街口。

    “老姐,你进来坐着等吧。”门房劝道,“上回五小姐乡试,不也要到傍晚才回来。”

    “你懂什么,”老管家啐了一口,“考试的事情哪有那么准的,有人写得快,有人写得慢。写得快的人自然要比慢的早出贡院大门。”

    门房不置可否,只是谄媚地笑笑。

    她们正聊着,绿菊刚巧在这时驱赶着马车从拐角处出现。

    老管家眼神不好,等马车行至十丈内,才确认那是午时六主君离开时乘坐的马车。

    “诶诶,快去叫大夫准备,六小姐回来了。”

    她扭头对门房大喊。

    早在宋臻报考乡试的那天,老管家早早就遣人定了大夫今日上门看诊。

    那位大夫是回春堂的坐馆大夫,医术虽没有多高明,但看个头疼脑热的绝对没有问题。

    其实宋家人也曾想过找个医术高明些的,但乡试结束的日子十分特殊,大多高明的大夫都会自发地选择在馆内坐镇。因此京中高门在这日,除了太医院里的太医之外,能请到的大夫都是次一等或次次等的。

    宋臻回到宋府时,直接被人用对待重病伤患的态度对待,即便她强烈要求,也仍要搀扶着她进门。

    守在前院的大夫一瞧这架势,还以为宋家六小姐要命不久矣,吓得她差点立刻收拾药箱跑路。

    也不能怪大夫大惊小怪,每次乡试过后,因重病而药石罔顾的考生也不是没有,数量在万分之一二,每三年也总有那么几人。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急病,若不能及时治疗,就很难治愈。

    假若大夫的医术不够高明,错过救治时机也是极有可能的。一般遇上这种情况,主家可不会想到治病时机之类的问题,只会认为对方是庸医,非得闹到人尽皆知,断送医者的前程才算罢休。

    大夫冒出跑路的想法,也是被过去的案例吓到。

    “除了有些气血亏空和劳累,小姐的身体没有大碍。好好吃饭,休息一晚,就什么问题没有了。”

    好在一通诊治下来,只发现了一些小毛病。

    “大夫,不需要开些方子吗?”顾晨星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啊这,小姐可以吃点药膳补补。”大夫建议道。

    “多谢大夫。绿菊,送一送大夫。”

    宋臻闻言,赶在小夫郎再开口前笑着拱手作揖,迫不及待地将人送出去。

    顾晨星注意到宋臻的举动,无奈地睨了她一眼。

    宋臻耸肩,用行动表示,能不吃药就一定不吃药。她宁愿吃苦瓜黄连,也不想喝味道奇怪的中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