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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开工不利

    随着这一支部队越来愈近,韦陀也终于看清了来人,带头的正是自己的父亲韦获,胯下骑着的,就是寨子里豢养的犀牛,另一头犀牛在一边并排而立,虽然没有人骑着,但背上也早已放好了火把和鞍鞯,似乎是为谁准备好的。

    “儿啊,别在这里过家家了,骑上这个大家伙,咱们冲进门去救你的压寨夫人啊!”韦获牵着另外一头犀牛,示意韦陀赶紧上来。

    “是,父亲,您怎么过来了!”韦陀一边翻身上了犀牛,一边问道。

    “哈哈,这报复狄族人的好机会,我怎么能缺席呢?”韦获倒是满脸的开心,接着对众人喊到,“各位兄弟,今事有急,看我冲破这后门,各位随我一并杀入,待劫出我的儿媳妇,咱们回寨庆功!”

    各位蛮族勇士见大王来到,士气一下大振,一扫刚刚无法破门的颓势,一个个手持兵刃,准备冲进后院。

    韦获驾着犀牛就向后门冲去,刚刚由于狄族亲兵一直向外射箭,蛮族人无法靠近后门,因此一直攻不到后院跟前。如今这犀牛直奔后门而去,狄族人从没见过这样的庞然大物,身侧的火把也以为是犀牛喷出的火焰,顷刻间都慌了神,箭雨也一时停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趁这一点点空档,犀牛已经顶破了后门,直冲后院,蛮族勇士们也自不必说,一个个鱼贯而入,与狄族兵搏杀起来。

    韦陀骑着犀牛,直奔后院闺房,说来也好笑,本来韦陀还在琢磨孟睐住在哪里,只听得有人高喊一句,“保护夫人!”众人就都向一个院子跑去,反倒是给韦陀带了路。

    韦陀驾着胯下的犀牛,在孟睐院中横冲直撞,撞死踩死了不少狄族亲兵,而孟睐和韦陀两人也终于是对上了眼。

    韦陀的犀牛,还有跟进来的蛮族兵把孟睐院子里搅和的天翻地覆,狄族兵逐渐支持不住。此时的达奚苏合却并未在夫人身边力战,他只是站在正殿里,守卫着自己的孩子,默默的看着后院的一切。

    “王爷,后院快支撑不住了,要不要增援?”达奚苏合这边的亲信问道。

    达奚苏合只是看了看孩子,又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增援了,看来孟睐在他心中,确实并没有多大份量。

    没有狄族亲兵过来增援,韦陀这边就更加得心应手了,她骑着犀牛直奔卧房,孟睐也心领神会,冲到卧房门口,韦陀一把拉住孟睐的手,就把她带上了犀牛背,一边搂住了她,还不忘打趣道,“这次我可没有跑啊,咱们俩得一起跑了。”

    这时还是马夫机灵,冲着韦陀大喊,“我来守住这个小门,他不敢从这个门走的,他才不知道这个门出去就是院外了!”一边喊给狄族人听,一边示意韦陀过来。原来夫人的院中还有一个小门,小门出去经过一段小道就可以通到后门,而后门此时已经被蛮族兵占领了,因此只要冲出这道小门就可以逃出升天。韦陀胯下的犀牛也是争气,直奔小门而去,没过片刻就逃之夭夭。

    大丫鬟,马夫和侍卫,见夫人已经成功出逃,他们也不可能再久留了,一个个高喊着,“乱贼别跑,还我夫人!”趁机都是化身黄花鱼,顺着墙根跑到院外,其他亲兵也以为他们是去追夫人的,都纷纷准备跟着一起去追,只听得身后有人喊到,“别追了!都回来吧,守好王府,免得蛮族人再杀回来。我们现在势单力薄,找机会再去营救夫人!”原来是达奚苏合发话,其实达奚苏合这话也只是说给亲兵们听的,他早就看出来蛮族人的目标就是抢走孟睐,并没有下狠手杀灭他的王府的准备,又何谈“杀回来”呢?达奚苏合这样讲,无非是给自己留了一点点本来就不多的面子。

    生完孩子的孟睐,对于达奚苏合来说,就是一个负担,甚至是一包埋在身边的炸药。已经拥有了这个孩子,达奚苏合就有了以此要挟孟翦的资本,自己也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融合了狄族皇室和禾族高门血统的继承人,迎娶孟睐的目标已经达到了。现在留着孟睐在身边,轻则每天要看她的脸色,影响他寻欢作乐,重则如果把孟睐逼急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从草丛里飞出来一支箭,那箭常有,可达奚苏合的眼睛可只剩下一只了。想到这里,达奚苏合恨不得早点把孟睐这个瘟神送走。

    像今天晚上这样,蛮族人过来劫走孟睐,对于达奚苏合真可谓是天赐良机,一方面送走了孟睐,又合理的避开了自己的责任,有这样一石二鸟的结果,也就不难理解刚刚达奚苏合不增援,不营救的决定了,开始时达奚苏合不确定蛮族人的目标,还特意在后院增加了人手,但当他看出蛮族人的目标只有孟睐时,便只是冷眼旁观,静静的看着一个敌人把另一个敌人带走。

    韦陀带着孟睐,很快就回到了寨子里,马夫一行三人过来投诚,韦陀也是照单全收,干活三人组接着伺候孟睐,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韦陀就没这么轻松了,毕竟是自己带兵出征的第一仗,虽然还是靠自己的老父亲过来增援才勉强拿下,但终究还是打赢了,安顿好孟睐之后,蛮族寨子里又是一番觥筹交错的庆贺,喜庆非常,暂且不提。

    韦陀这边的庆功宴才刚刚开始,王异在郢州和江裳的二人时光却早就过完了,这几天王异每天都在盘算着在席间和江裳讨论的计划如何一步步付诸实践。

    原来,那天中午和江裳单独吃饭,虽然其中有王异的私心,想多和这位梦中情人待一会,但更多的,还是要和江裳说明白未来一段时间要提上日程的大事,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在郢州站不稳,他就一直是风雨飘摇,和江裳两人这情愫再多,也得被这江水冲散了。

    因此王异为了在郢州站稳,把自己的计划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关于老百姓生活的,由王异自己抓着,另一部分是关于水军建设的,这方面江裳更加在行,就交给她去负责。在王异心里,只有这把人管好,把兵管住,才算是两条腿走路,再大的浪潮也冲不走他在郢州的地位。

    对于他自己的这一部分,王异努力回忆着来郢州救灾时的细节,他发现郢州当初发大水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单纯的雨水大,而是在雨水大的同时,长江和东湖,汤湖之间的沟渠太少,太小,因此江水无法快速的流出河道,就被逼出了堤岸,导致水边的田地被淹。另外,汤湖和东湖之间,并没有河道相连,水位一高一低,就像两个台阶上的碗,一旦上面的碗满了就会猛的往外溢,导致湖边的田地也被淹没,针对这个问题,王异琢磨了个好办法。

    王异的这个好办法,也是一个大工程,他准备把长江连通东湖和汤湖的沟渠扩大,变宽到可以让水流自如的流动,这样无论雨水多大,长江中的水都会第一时间流入两个大湖而不是溢出堤岸,于此同时,还要把汤湖和东湖挖通,把这一南一北两个大湖联通,这样也就避免了水位不平导致的乱流。在王异看来,这样不仅有效治理了水灾,保护了耕地,也是为江裳成立水军打下了基础,这样两湖一江成功联通,战船就可以平日在湖中良港内训练和存放,需要作战时,可以直入长江,也免去了调度的时间。

    这个计划其实王异已经琢磨了很久,但苦于夏天雨水很大,水量丰沛,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开展如此大的工程,加之老百姓先忙着修房补路,耕种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王异也不愿意征发民力打扰他们的生活。当然这段时间王异也没有闲着,他发动将士们在江边种树,之前的十几年,由于狄族人占领着郢州,大部分江边大树都被砍伐殆尽,沿江修建了不少牧场,这也是导致长江屡发洪水的原因,经过这半年的移栽和新植,长江两岸的树木也已经初具规模,虽然还比不上前朝光景,但也已经远远不是光秃秃一片了。如今长江进入枯水期,粮食也完成了收割,民力有所富余,天时地利王异都已经占齐了,对于这位初出茅庐的小将而言,是时候大干一番了。

    说干就干,王异招来贺拔先生,先和他大致说明了自己的计划,贺拔先生表示同意,王异还不忘特地叮嘱道,“先生,写告示的时候千万不要有强加之意,只是鼓励农闲的壮丁来为郢州做点事情,虽然报酬给的不多,但肯定会有,一日三餐都不用花钱,切莫伤了这些老百姓的心。”

    贺拔先生点头称是,很快便拟出告示,在郢州城四处张贴。原本王异对于被压迫已久的农民是否愿意来干活心存疑惑,但结果却出人意料的好,这些农民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是为了自己在干事业,是为了自家土地的安全在挖沟俢渠,因此报名十分踊跃,很快便征够了民力,即日准备开工。

    次日天明,王异赶来东湖边,准备看看开工,顺便给大家鼓鼓劲,谁知刚刚到了湖边,就让王异傻了眼。

    湖边农夫众多,都围着两个女孩站着,两个女孩子也就是六七岁的年纪,双手在背后反向缚着,已经吓得全身哆嗦,哭都哭不出来了,而周围一圈的农夫有的在笑,有的在指指点点,就是没有一个人过来说这样不对。

    “这是干什么?快把人放了!”王异立马呵斥众人,命令手下给这两个小女孩松绑,并保护到自己的身边,“他们的父母呢?”

    这时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来两对夫妇,脸上有些愧色,也有些伤感,但绝对不是哭天抢地,似乎只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

    “好家伙,原来她们的父母还真的在,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这个样子?”王异厉声问道。

    其中一个男人面露难色,“将军,您知道的,但凡遇上这修桥补路的大工程开工,总得出一两个孩子做祭的,这次开河的大事,要惊动河神,难免也得祭祀一下不是?万一少了祭品,惹得河神发怒了,再发一次大水,我们这些老百姓怎么受得了啊,况且…”这男人咽了一口口水,接着说道,“况且我这个孩子是个女孩,生的又有些残疾,以后是干活也不成,出嫁也不成,空在家里吃吃喝喝,我们也负担不了…这次村里有长老付给我们一笔钱,我们这才把孩子…”

    王异怒目圆睁,看了一眼那两个女孩,果然是一个天生脚上有畸形,走路比较困难,另一个脸上有一块明显的胎记,看上去有些吓人。

    不过这一切还是很颠覆王异以往的认识,从小在幽州长大的他,对于人祭的认识,仅仅停留在狄禾之争中,在新皇登基时,王截曾经以殉葬为借口,一口气坑杀了五百达奚苏合的亲兵,但总体来说,幽州一带在王截的力主下,已经基本告别了人祭这种落后的祭祀方式。而像今天这样,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要被扔到湖里,亲生父母不做一点点挣扎,甚至连悲伤的谈不上的情况,真是震惊到了王异。

    在这两对父母之外,更加震惊王异的是周遭这一群围观者的状态,大多数人都是嘻嘻哈哈,指指点点,几乎把这人祭的仪式当做一场表演,看的还饶有兴味,恨不得多杀几个人看的才过瘾,这也让王异意识到,他要做的远远不是挖几条沟,种几棵树就能解决的。

    王异看着刚刚提到的所谓“付钱的长老”,严厉的问道,“你是村中的长老,怎么还能助长这种不正之风呢?”

    “将军,您有所不知啊,去年我们就是因为祭祀不够,今年才发了大水,老百姓受的灾,可远比献出两个娃儿多的多,今年我们才不敢怠慢了河神,趁着要挖河送上祭品啊。”说着,长老又看向了大伙,“将军,这事情是大伙都同意的,不论是狄族的兄弟,还是禾族的兄弟,都支持献祭的,这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老规矩了,确实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啊…”

    王异又转头看了看众人,有人低头无语,有人抬头看天,看来大伙支持人祭这件事是无疑的,王异明白现在如果直接明令禁止,和老百姓对着干是没有好结果的,于是灵机一动说道,“在我的老家幽州是没有这么干的,也没见发大水。而且前几天河神也给我托梦,说他现在转性了,不需要人来做祭品了,所以这两个孩子先由我带回军营吧。”王异看着大伙兴致也不高了,接着说道,“今天日子不好,不适合开工,明天是黄道吉日,明日早晨,我带些吃的喝的来犒劳大家,咱们再开工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