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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狂人狂语

    就在这准备把手往下落的一刹那,顿时喊杀声起,一群蒙面人冲向了达奚苏合的驻地。步六孤以为是自己的部下提前杀出去了,赶紧转回头来确认,可自己手下的死士都一个个埋伏在草丛里,并没有人移动,步六孤这才反应过来,是有别的人也憋着取达奚苏合的性命,于是继续在草丛里按兵不动,默默观察着战况。

    达奚苏合带的人本来也不多,而且都是一些他的草包亲兵,没什么战斗力,更主要的是这些亲兵都准备休息了,很多人还没睡醒就被砍掉了脑袋。不多时,达奚苏合亲兵的有生力量就都被消灭殆尽了,蒙面人们把达奚苏合从营帐里揪了出来,捆在了火堆旁边。

    达奚苏合这才清醒过来,用他那独眼龙的一只眼看着带头的蒙面人,大喊道,“你是谁?竟敢抓我,我是大夏的王爷,当朝皇帝的老子!”

    只见带头的蒙面人咳嗽了一声,对着达奚苏合轻蔑说道,“我姓达奚,名叫阿古拉。你愿意管我叫父亲也行,叫爹倒更显得亲近。”

    “你什么东西…”达奚苏合刚准备骂街,那带头的黑衣人回手就是一记大耳光,扇的达奚苏合眼冒金星。

    “你最好嘴里放干净一点,我还挑个好点的方法送你走。”蒙面人接着说道。

    “这位壮士,敢问您尊姓大名?”达奚听到对方要取他性命,马上服软了下来,“您要什么,我这都有,您随便开价。”

    “我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我叫张僧,广州人士。”原来这蒙面人就是张僧,也就是孟睐初到交州时,被安排保护孟睐的广州士族,此人为人狂狷,不愿出仕为官,就愿意在广州当他的土皇帝,没想到是他一直从广州跟到了此处。

    张僧也不用遮遮掩掩了,直接摘下了蒙面,“然后我还得开个价是吧,其实四年前我开过一次价了,我就喜欢你的左眼。”

    听到这里,达奚苏合不禁瑟瑟发抖,原来当年那一箭,就是这个人安排的,还专门设了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局来嘲讽他。达奚哈达怕的倒不是因为他曾取了自己一只眼睛,而是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人,实在不知道会做出来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行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我尽量帮你带到,不过你这样一个人,老婆也跟人跑了,儿子认为自己没父亲,母亲也不疼你不爱你,你还有啥可说的吗?”张僧确实是个怪人,自说自话像是胡言乱语,却句句点出了达奚哈达的痛处,“别说要给你叔叔达奚哈达带话啊,那个老瘪犊子,以后肯定得死在阿六手里。”

    阿六听到这里心中一惊,赶紧四下望望,确定自己并没有被发现,“他没看到我吧?他怎么说了我的名字?”身边的死士摇了摇头,步六孤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接着盯着张僧和达奚苏合。

    达奚苏合被张僧这连珠炮一般的言语骂的一愣一愣的,竟一时语塞,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好,看来你也是没啥好说的,我们不如玩个游戏,”张僧说着从兜里掏出来几个纸团,放在手心里,“我呢,平时喜欢赌上一把,这抓阄也是赌的一种,越王爷,今天你就也来玩一把吧?”说着把手伸向了达奚苏合面前。

    达奚苏合不知道这是什么把戏,但也许真能救自己一命,于是一直盯着一个最大的纸团看。

    “哦,你要这个对吧,”说着张僧拿起了最大的纸团,缓缓拆开,里面赫然写着一个“财”字,“恭喜恭喜,王爷你要发财了!”

    达奚苏合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呢,张僧已经是跃跃欲试,冲着手下的蒙面人说道,“你们,去把这个火弄旺一点,这火也太小了。还有你,去把我带着的那个小锅拿来。”

    “财…财这个还真不太好整啊,”说着张僧又命人拿过来一个小包袱,打开之后里面全都是黄灿灿的金条,“王爷啊,你得受点苦了。”

    说着张僧把金条放进特制的小锅里,放在火堆上炼了起来,突然变得一言不发,只剩下达奚苏合被捆在一旁瑟瑟发抖,不知道张僧要做些什么。

    火越来越旺,金条也逐渐融化成了滚烫的金水,张僧看着这锅逐渐翻滚起来的金汤,突然对手下说道,“王爷爱财,就把这金水从他的七窍灌进去吧,看看王爷能有多爱财。”

    手下人按住达奚苏合就要开始灌金水,任凭达奚苏合怎么挣扎,也难以逃脱被折磨至死的厄运。张僧还特地搬了一把椅子,笑呵呵的坐在一旁饶有兴致的观看起来,“最后灌嘴啊,我还就喜欢听王爷叫两声。”

    手下把金水依次从越王爷的七窍中灌了进去,由于一直没有灌嘴,哀嚎之声不绝于耳,连远在一边的步六孤听着都觉得不寒而栗,蒙面人中也有些不忍直视的,唯有张僧一边看着一看鼓掌,乐此不疲。

    最后终于是把全部的金水灌进了达奚苏合的嘴里,越王爷也是停止了喊叫,与此同时,他的生命也就此告终,一个飞扬跋扈的王爷,竟然用这么一种耻辱的方式死去,真的也是令人唏嘘。

    “大人,整个营地已经没有喘气的了,咱们要不要把这些尸首就地掩埋?”手下问张僧到。

    “这埋什么,过两天皇家过来找尸首还得再挖,多麻烦啊,就这么晾着。”张僧确实也是狠人,不仅杀的达奚苏合一个人不剩,连尸体也不管收拾。他又走向了达奚苏合的尸体,看着已经被金子包裹住的头颅,根本看不出来面孔了,“嘿,你瞧这个大金蛋,多圆啊,国师,你都认不出来了吧。”

    这时才从蒙面人中走出一位,颤颤巍巍的说道,“回大人,我也看不出来了。”定睛一看,此人竟是大国师德拉海旺,他怎么会和张僧跑到一起去了呢?书中暗表,德拉海旺闻听达奚傲睿驾崩,拔拔海日将要还朝,深知他浮教在幽州注定坚持不下去了,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早点出逃,因此他趁着局势混乱,带上些金银细软,准备投奔交州韦获,韦获是蛮族人,德拉海旺虽然早年生活在朱崖州,但他毕竟也是蛮族分支,估计比较好被接受,另外就算投奔韦获不成,也可以转而返回家乡。但谁知跑了一半的路程都没有,就和张僧撞上,张僧早年间和德拉海旺也算认识,因此就半是邀请,半是强迫的把德拉海旺拉到了自己的阵营里,德拉海旺也知道张僧是保着孟睐的,因此也就入了伙,这本来没什么关系的两个人竟如此的集合在了一起。

    “大人您除掉了达奚苏合,也算是给孟睐姑娘解了心头之恨,咱们是不是可以返回交州了呢?”德拉海旺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对,咱们到北方来玩了这么一大圈,也该回去了,不过我回到广州就行了,你还是要去交州,睐儿需要你啊。”张僧意味深长的说道。

    “哦?大人此话怎讲啊?”德拉海旺不解的问道。

    “这一路上没有和你说,前几个月韦获病故了,韦陀正式即位成了蛮族新王,孟睐也就名正言顺的成了王后,对了,睐儿还生了小王子。但韦陀他毕竟才二十岁,有太多地方还不成熟,需要找一个人来帮帮他,我看你就挺合适。”张僧走近德拉海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虔诚的浮教徒,是大夏最好的浮教师,交州也有不少人笃信浮教,你过去以后,给了你充足的机会去传教,也不枉你的身份。另外十几年前我就看出来了,在幽州那番折腾并不是你的本意,只不过是你放不下当年狄族人对你家园的灭族之恨,以后到了交州,没有狄族了,都是你自己的族人,你也终于可以放下这个气根了吧。”

    这一番话说的德拉海旺分外感动,他本是幽州的一个异族人,不论狄族还是禾族,都把他当做一个工具,而他因为心中积压了太多恨意,也是四处搅和,一心只想让京城大乱。如今他被迫远走交州,但想到确如张僧所说,可以回归他浮教师的本心,继续在一方土地传教说法,辅佐贤能之人治理自己的族人,怎能不令人激动呢?德拉海旺不禁感叹到,“知我者大人也,但您明明可以早点动手,为什么非要折腾到这距离幽州咫尺之地才出击呢?咱们本可以早点返回南境的。”

    张僧一本正经的说道,“希望,一定要给达奚苏合希望,这希望眼见就要成功了再把它毁灭,不是更有意思吗?”

    言罢此语,张僧就带着人南下了,留下满地的尸首,算是也给大夏朝廷报了个信。阿六本来是刺杀达奚苏合的,但没成想还没等他出手,就已经被人把活抢走了,也是秘密的返回幽州,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定州距离幽州实在是太近了,而且尸首就这么晾着也太过明显,第二天消息就传入了京师,听闻此事之后,朝廷上下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达奚哈达还专门跑到拔拔海日家里来哭诉,说他这个好大侄子怎么这样命苦,早年不得宠爱远走交州,现在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了反而一命呜呼,一定要彻查凶手,严惩不贷。而拔拔海日只是嘴上安慰了几句,心里却乐的开了花,达奚苏合一死,再也没有人能掣肘他的专权了,朝廷基本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至于凶手,拔拔海日并不关心,而且他也知道必定是高手所为,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同样的场景也在后宫上演着,贺赖老太后虽然不爱达奚苏合,但他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儿子,而且在两个月内,自己的两个儿子接连去世,让老太后彻底崩溃了,他认为是南海大士对于她的惩罚,因此他发誓再也不碰前朝之事,只愿一心研习浮教。孟太妃和姜元却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心腹大患已除,可以暂时高枕无忧了。尤其是姜元,也算是因祸得福,老太后经过此番的折腾,不问世事,等于是交出了权力,这一份后宫的话语权,自然而然的就流转到了姜元手里,姜元在宫中待了四年,早已变了当初的心智,如今大权在握,不知未来的朝堂要怎样变天。

    至于最迷惑的还是要属步六孤了,他迷迷糊糊的准备过去杀人,到了决断的时候却犹豫不决。莫名其妙的被别人抢了活儿,却又被刺客提起姓名,还说他以后会杀掉达奚哈达,这一切在步六孤脑海中实在无法连到一起。而作为禁军的最高统帅,他也只能是先缄默不言,静观其变。

    转眼间就进了腊月,郢州城内,王异,江裳和莫夫人,三人围坐在茶桌前,一脸悲伤的神色,一言不发。自围猎结束回到郢州,王异和江裳的婚事刚刚热闹完,就传来了王截的死讯,然后是王淳的死讯,红衣立马变白衣,一家人这段时间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与以往不同,这次是莫夫人打破了宁静,率先发话,“今天是你父亲的头七,你哥哥也走了些日子了,这丧事就告一段落吧。从今天起,咱们得振作起来,”说着,莫夫人看了看王异,“异儿,这郢州的老百姓,可都还指望着你呢。”

    王异本来还绷得住,母亲这么一说,眼泪一下子充满了眼眶,“是,母亲,您放心,我会振作起来的,我得对得起郢州一方百姓,对得起我们王家的名声。”

    “母亲,您放心,现在水军已经操练的非常娴熟,即便是他拔拔海日敢打过来,我们也让他过不了长江!”江裳现在主要管着军中的事务,她对于这支来之不易的水军可以保卫这方水土,是颇有信心的。

    “裳儿,你不用担心,一时半会儿他们打不过来的,你和异儿也放心,咱们娘儿仨暂时还安全。”莫夫人拉着江裳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

    “母亲,为什么呢?哥哥本本分分为官,都被安上了一个空头的罪名,被逼自杀,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呢?而且我这手里还有兵,岂不是对他拔拔海日的威胁更大吗?他怎么可能不攻打我们呢?”王异觉得母亲有点太过乐观,发出一阵连珠炮似的提问。

    莫夫人看了看王异,又看了看江裳,思忖再三,刚刚准备发话,就被报信的小二打断了,“将军,朝廷传旨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