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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得偿所愿,他的漾漾苏醒了

    万籁寂静,风雪交加。

    殿内佛香袅袅,烛火摇曳,几声古老的钟鸣随着呼啸的寒潮,悠悠传来。

    神圣威严的金色佛像下。

    这个穿过了暴风雪,登上了千百层台阶,浑身披雪凝霜的男人双膝跪在软垫上。

    他折下傲然挺直的背脊,双手合十,垂首叩首,干裂的嘴唇默念着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祈求。

    “她叫乔知漾,是我生生世世最深爱的女孩。”

    “求您保佑她早日康复,一世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我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只求您能保佑她。”

    三拜九叩。

    每一拜,每一叩,他的腰身都弯得极低,额头贴向冰凉的瓷砖,祈求的姿势虔诚郑重。

    从膝盖上不断传来如同钻心般的酸痛。

    却也丝毫没有动摇过他所有的动作和意志。

    就这么垂眸俯首跪拜,周而复始,反反复复,憔悴疲惫的眉眼写满了极致的认真。

    每次从地面抬起头,岑昼都望向端坐在宝座之上的佛像。

    然后再次跪拜叩首,内心告诫自己要比上一次再更要虔诚敬重一些。

    一直以来,他从来没有信过佛。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够得到佛祖的庇护和原谅。

    也惶恐担心自己现在做得还不够多。

    害怕不能让上方的神灵感受到他的诚心,听到他的祈求。

    可是除此之外,他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

    岑昼眼眶红了红。

    这个向来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冷静从容的男人。

    竟会这一刻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子,露出了害怕茫然的表情。

    他再次双手合十,深深地弯下自己傲然挺直的脊背,低头于殿内佛像前跪拜祈祷。

    外面的大雪还在猛烈地飘落着。

    殿内愈发清冷,即使有垫子枕着双腿,也难挡着从地面窜来的阵阵凉意。

    更别说连续长时间的叩拜下,膝盖头再次发出难以承受的疼痛。

    让男人本就状态不好的面色又添了几分苍白。

    可尽管如此。

    岑昼仍然低垂眼睫,祭拜虔诚认真,仿佛感知不了任何痛楚。

    他不是什么一路追随神佛的信徒。

    在这方面,他承认自己愚钝。

    只能笨拙地叩得再久一点,跪得再长一点。

    祈求上方的神灵能够可怜可怜他。

    不计较他从前所有的心不诚,可以愿意听一听他的祈求。

    一下就好了。

    只要能听到他为心爱之人所求的心愿,能够保佑她平平安安,度过这次难关。

    哪怕是让他舍弃所有权势地位,剃发为僧,从此归入佛门。

    亦或者是让他散尽灵魂,痛苦半生,他也再从不辞。

    他只要他的漾漾能够永远平安快乐。

    这就足够了。

    站在不远处的老住持望着面前跪了许久,仿佛不知疲劳的男人。

    不由忽然想起来当日在寺庙里,他虽然一身黑色大衣站在这里。

    俊容矜傲冷清, 眉眼未正眼抬过面前佛像一眼,与周围虔心跪拜的信徒格格不入。

    可唯独他注视着站在身旁的女孩的目光却充满了温柔。

    仿佛眼中只能看到她。

    像是下一秒哪怕世界末日到来,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始终深情如一,爱意溢满。

    “阿弥陀佛。”

    老住持默叹一声,深感触动地双手合十,也朝佛前拜了拜。

    保佑他们这对璧人能够得偿所愿,化解所有的危机。

    随着时间的流逝。

    外面的夜色又深了几分。

    跪在佛前的男人仍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动作,不厌其烦,满脸虔诚敬重地默念着心中的祈求。

    这份巨大的毅力,让在场的好几个小僧人都不由惊讶地看向他。

    “施主。”

    老住持走上前,忍不住劝道,“您已经在这里跪了足足有好几个时辰了,您再这样跪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

    又是冒着凶猛的风雪登向千层台阶。

    又是披着沾满湿意风霜的衣服跪了这么长时间。

    岑昼的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血色了。

    他一开口,声音都是沙哑的,“我怕我来得太晚,佛祖不肯原谅我,仍然迁怒她,不愿保佑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

    就算是废了这双腿,他也愿意继续长跪,直到上方的神灵肯愿意为止。

    望着面前固执落寂的男人,老住持无声轻叹。

    “佛无大小,众生皆平等,哪怕心中无佛,只要此时以至诚之心,都能感化一切。”

    他轻轻地伸手将男人从地面上扶了起来,“施主您是老衲见过最有恒心之人,老衲相信,佛祖一定能听到施主诚心许下的心愿。”

    老住持从僧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两枚金红色的平安符,将其递给他,“这个周一刚好是今年最后一场法会,此两物已经在佛前祈福开过光。”

    他苍老的声音虔诚道,“愿此物能保佑您和被您挂念着的女施主,能够平安顺遂,逢凶化吉。”

    岑昼只接过了其中一枚符纸。

    他有些疲累的眼底泛出了浓烈的温情,唇角轻勾,“我就不用了,我已经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平安符了。”

    老住持心中明了,便没再多言,只笑着点了点头,“阿弥陀佛。”

    风雪持续飘落。

    在暗沉的夜色笼罩下,寺庙更显庄严肃穆。

    站立大殿中央的男人身形颀长挺拔,逆光而立。

    他望着佛像下摆放整齐的各种长生牌位,突然问道,“请问主持,现在还能立长生牌吗?”

    他眸色温柔,嗓音低缓,“我想为我的妻子立一个长生牌。”

    老住持不由轻怔。

    像他这样位高权重的经商者,理应该最看重就是气运这种东西。

    虽说长生牌的寓意是好的。

    但万物都有它等价交换的原则。

    为他人立牌多多少少也会对自己的气运带来一些影响。

    老住持问道,“哪怕命格被破坏,您可能后半辈子都会迎来不顺,或者是您之前辛苦得到的东西。

    比如权势,地位等都有可能化为一场乌有,您也愿意为她立牌吗?”

    岑昼没有犹豫,“愿意。”

    他获得这些令人艳羡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一出生便就拥有。

    全都是他几乎用命在这场如同斗兽场般,硬生生杀出的一条血路。

    如此来之不易。

    他竟只是为了给她立一个没有科学解释,只有令人摸不透充满玄学的长生牌。

    想也不想,毫不犹豫说拱手相让就拱手相让。

    仿佛这座天秤上,这位叫做乔知漾的女孩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

    任何筹码都要在她面前为她低下头。

    老主持又问,“人的一生因果定数早已安排好,或许有一劫是她本该会经历的劫难。

    假如日后你们命运齿轮重新转动,本该是她的劫难,您也愿为她挡下?”

    “愿意。”

    “如果能帮她挡下所有的劫难,我——”

    岑昼目视前方,眼神偏执郑重,低沉认真的声音扩散整个殿内,“求之不得。”

    只要她能平安,顺遂,快乐,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心甘情愿。

    能为她挡下所有劫难,又算得了什么。

    被男人仿佛刻在骨子中的虔重所震撼的主持不由摇头一叹,“值得吗?”

    岑昼眼眶滚烫,低声,“值得的。”

    这一劫其实本该是他的劫难。

    当初为帮他求平安符,连自己那一份都忘了求的女孩。

    就这么义无反顾为他挡下原本打在他身上的子弹。

    是她帮他挡下了一劫。

    如果当时有人问她是否值得。

    这个小姑娘肯定会扬起明媚好看的笑容回答——当然值得啦。

    如果现在陷于昏迷的人是他。

    站在这里的人是她。

    他坚信。

    她一定会跟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愿意为他冒着暴风雪,为他登上千百层台阶。

    愿意为他长跪,不惜所有求他能平安。

    这一份浓重炙烈的爱,从来都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付出。

    而是双向奔赴。

    所以怎么可能不值得呢。

    “阿弥陀佛。”

    老住持摇头笑叹。

    真是用情至深的痴儿啊....

    大殿梵音清晰入耳,置放长生牌的位置多出了一个。

    岑昼再次双膝跪下,虔诚垂头叩首,祈愿他心爱的女孩能平安顺遂,岁岁无忧。

    老住持站在寺庙门口目送着男人的身影离去。

    一个年幼的小僧人忍不住抬头问道,“主持,你说佛祖真的会听到这位施主的心愿吗?”

    “阿弥陀佛。”

    老住持微微一笑,“我相信佛祖一定能听到的。”

    爱能迎万难。

    同样,万难也能迎来爱。

    —

    自岑昼换好衣服后,突然急匆匆离开,徐康待在医院里哪也不敢去。

    生怕他伤心过度,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就在他焦急不安继续拨打对方一直都打不通的电话时。

    病房门轻轻打开,一道熟悉,风尘仆仆的身影走了进来。

    “岑总,您这是.....去了哪里啊?”

    徐康震惊地看着眼前满脸被冻得泛红,浑身沾满被风雪浸湿的男人,眼眸不由瞪大。

    “我没事。”

    岑昼两只膝盖头还传来阵酸痛,走起路来有点踉跄,“你先出去吧。”

    “.....是。”

    徐康纵然有很多想问,但还是将时间留给了两位。

    担心自己身上的寒意会过到她的身上。

    岑昼特意站在暖气旁将身体烘干。

    冷热交替下,他不由轻咳了一声,头发出了些不舒服的闷痛。

    “漾漾。”

    等身体终于变暖和些了。

    他才走到病床旁,动作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布满疲劳的双眼荡开了片柔情,“三哥为你求来了平安符,你一定能顺利迈过这个难关,以后都会平平安安的。”

    病床上的女孩面容恬静,像是熟睡了般没有反应。

    岑昼压了压喉间的涩意,艰难地扯了下唇,说话时都沾有了几分鼻音,“没关系,不管宝宝睡了多久,三哥都愿意等你醒来。”

    “漾漾,这辈子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岑昼通红着双眼握住她的手。

    贴向自己有些苍白的脸庞,哽咽着的喉咙挤压出沉哑破碎的音节,“所以宝贝,你别想把三哥撇下不管.....”

    .....

    乔知漾仿佛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在梦里,她整个人像是坠入望不到尽头的深海里。

    浑身都失去了力气,就这么漫无目的地直直沉落下去。

    她眉心轻蹙,茫然地试图挣扎。

    却下一秒,就被迎面汹涌巨大的海浪无情扑打了过来。

    将她又往黑暗的深处拖拽了下来,困住了她的手脚。

    她再次挣扎往上游去。

    但就像跟她作对一样。

    不管她怎样想努力往上游,那些海浪总能轻易将她扑打,卷着她的身体。

    再次将她拖进无望的黑暗处,试图要吞噬她所剩的意识。

    一次又一次。

    很快仅存下来的一点力气,都像是快要失去最后一格电量的手机,快要支撑不住。

    她绝望地望着四周的黑暗。

    变得越来越冷的海水让本就疲惫的她更加痛苦,想要继续往上挣扎的双手渐渐慢了下来。

    好累啊.....

    感觉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就在她双眼快要不受控制,要慢慢无力闭上时....

    耳畔猛地隐约传来了道熟悉暗哑的男声。

    正在染着哭腔,悲伤又绝望地一遍又一遍喊着她的名字。

    “漾漾,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在一起吗?”

    “不是说好了每一天,每一个节日都要陪着对方一起度过吗?”

    “漾漾,你不能失约.....”

    “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男人似乎哭得很厉害。

    变得更加嘶哑破碎的声音不断在她的耳边呼唤着她。

    “漾漾。”

    “别再睡了好不好,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求你了.....”

    “不要丢下我.....”

    “如果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她长睫轻颤,快要陷入模糊的意识渐渐清醒。

    这声音....

    好熟悉....

    是三哥的声音!

    他是哭了吗?

    真是的,明明都告诉他不疼的,让他不要再哭了。

    怎么还像个小朋友似的,哭得这么厉害啊。

    她眼尾慢慢染出了抹通红,本疲惫不堪的身体突然间像是重新恢复了些力气。

    周围仍然漆黑一片。

    那些海浪像是蛰伏暗处的凶兽,正警惕地盯着她。

    仿佛只要她一动,就要把她吞噬掉。

    她咬紧牙关,再次重新奋力地挥着双手,拼尽全力直往上方游去。

    汹涌的海浪再次猛烈地席卷拍打过来。

    宛如考验般,这次来得比以往更要凶险。

    似乎只要被它卷了进去,就真的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了。

    她忍着内心的恐惧,听着耳边的呼唤,不断拼命向前奋力游去。

    哪怕体力快要售罄。

    哪怕身后紧追的海浪有多可怕。

    她一刻也没有停下半秒,用尽浑身所剩的力气,拼了命往前游去。

    小哭包,别再哭了。

    再等等.....

    她快要游上来了。

    她没有失约,也没有丢下你不管。

    因为我们已经说好了。

    往后的每一天,每一个节日都要陪对方一起度过。

    绝不食言。

    似乎游了许久,就在她喘着气,努力寻找着出口的方向。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耀眼温暖的白光。

    有一只熟悉宽厚的手朝她伸了出来。

    她双眼通红,用尽全身最后一点的力气,奋力往上一游,终于握住了眼前这只手。

    到了第三天。

    外面一直肆虐的暴风雪终于停了下来。

    厚重暗沉的云层被拨开,柔和浅淡的日光静静地透过窗户洒入了进来。

    病床上。

    一直安静没有回应的指尖蓦然在他掌心里轻轻动了一下。

    乔知漾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双眸。

    还没等视野完全回笼。

    她艰难地偏了偏头,看向一直守在她床旁的男人,对上他瞬间变得更通红的双眼,慢慢地唇角弯起,声音沙哑。

    “三哥,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