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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9章 狼谷(三)

    其实并非每一尊古希腊雕塑都如夏多布里昂说的那样,是体现和谐的,拉奥孔和他的儿子们的表情仿佛穿越了时间,传递着绝望和痛苦。

    当贝尔坦绕着乔治安娜忙活的时候,她脑子里这么想着,特洛伊人实在不该打开城门,让木马进来。

    也不知道波莫纳那时是怎么想的,居然将那样的雕塑放在伦敦公寓的入口。

    “好了。”贝尔坦宣布道“您看看吧。”

    两个女裁缝这时推着一面巨大的镜子过来,镜子的下面装了滑轮。

    她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厄里斯魔镜的腿儿好像是狮子的腿。

    然后她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怎么样?”贝尔坦兴奋地问乔治安娜。

    你看起来就像是个金刚鹦鹉!

    乔治安娜心想着。

    即便过了两个世纪,女孩们还是对蓬蓬裙没什么抵抗力,尽管贝尔坦有所收敛,裙摆不是那么夸张,腰也不需要紧身衣勒紧。

    裙摆看起来是瓣的形状,如果她转身的动作大一些,就会把烟灰缸从桌上扫下来。

    “您不喜欢?”贝尔坦问。

    哦,见鬼,我当然不喜欢!

    乔治安娜心里大吼着。

    可她这身衣服又不是为她自己穿的。

    她就像是个打包好的圣诞礼物,等着某人拆开。

    “奥坦斯的婚纱是白的。”乔治安娜无力地说,她想起了自己计划过的婚纱生意。

    “您穿的又不是婚纱。”贝尔坦毫不留情地说,将她的腰带收紧,让背后的蝴蝶结更大了。

    “我不能呼吸了。”乔治安娜抗议着。

    “很快就会解开了,晚上没有舞会。”贝尔坦打量着乔治安娜“您还差珠宝。”

    不用参加舞会却还戴什么珠宝……

    她一肚子火,就在贝尔坦去拿珠宝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金刚鹦鹉”。

    那华丽的色彩让她想起了一本书上看到的插图。

    “这是什么?”乔治安娜拿着手里的书问。

    李昂抬起头。

    “你看的那本叫《皮尔佩寓言》。”

    “那是什么?”乔治安娜问。

    “波斯的寓言集。”

    “哇哦,你连这个都有。”她赞叹着,翻阅着手里的手抄书。

    “这是礼物,是苏丹送的。”李昂说,走到了她的身边和她一起看那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它实在太精美了,金色的地方都用的金箔,有些地方还用上了宝石做装饰。

    “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他很大方地说。

    “书上讲的什么?”她好奇地看着他说。

    他将她拉到了一旁,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接着翻阅着那本寓言集,跟她说上面的故事。

    那是苏菲派所写的一本书,在波斯,凤凰被称为思摩夫(simurgh),它像凤凰一样可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浴火重生。

    它有时会将人从灾祸中拯救出来,翱翔在山间和城市上空,爪子里还吊着某个小英雄。

    那场面很像福克斯将哈利从斯莱特林的密室里解救出来的场景,很难想象那么小一只凤凰,居然能将哈利、罗恩和金妮都带出去。

    李昂给她讲的故事是《群鸟会议》,因为思摩夫快死了,戴胜让鸟儿们聚在一起准备推选鸟王。

    许多鸟儿在这段艰辛的路途中死去,但一些鸟儿却无法克服自己的弱点,连去都没去。

    夜莺深陷对玫瑰的尘世之爱中

    游隼过于爱惜自己的自由

    鹦鹉想要长生不老

    鸽子和鹧鸪过分陶醉自我

    山鸠留恋自己的山坡

    苍鹭留恋自己的沼泽

    猫头鹰留恋自己的废墟

    燕雀害怕出发本身。

    最终只有三十只鸟抵达思摩夫的王宫,但却被拒之门外,它们发现了一座湖泊,在凝视湖中的倒影时,它们与思摩夫合而为一。

    当思摩夫

    戴胜解释道,所有的灵魂都携带着这片羽毛的印记,渴望回溯到它的源头。

    哈利和伏地魔的魔杖是用的同一只凤凰的尾羽,这是不是因为他们的灵魂都有这片羽毛的印记?

    这时她感觉脖子一凉,贝尔坦将那条黑珍珠项链戴在了她脖子上。

    即使这东西让她想起了绞架,反正她已经被腰带勒地无法呼吸了,她就索性不管了。

    然后贝尔坦帮她戴上了塔列朗送的黑珍珠耳环。

    “有点不搭呀。”贝尔坦抱怨着。

    这咕隆咚的一堆!

    乔治安娜最后忍无可忍,用了变色咒,让所有的纹都消失了,只留下了银色的缎面。

    贝尔坦愣了一下。

    “去给我拿条披肩过来。”乔治安娜说。

    贝尔坦还算淡定地走了,等她走开后,乔治安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

    如果放手是一种净化,她其实可以放地更开点,她还有必要留在这个鬼魂不知道自己是鬼的世界里么?

    “你真的那么觉得?”

    乔治安娜转头,发现哈托尔拿着一杯酒在她身边站着,正是刚才布干维尔给她倒的香槟。

    “你来干什么?”乔治安娜问。

    “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来祝贺。”哈托尔笑盈盈地说。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埃及爱神。

    “罗马人觉得,persona是指的有血肉之躯的人。”哈托尔喝了一口酒“homo是生物意义上的人。”

    “什么?”

    “我在跟你说造人的事。”哈托尔镇定地说。

    乔治安娜觉得自己该选一根龙心弦的魔杖,她居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晕过去。

    “你觉得只有骨头和肉就是人了么?”哈托尔微笑着。

    “还有灵魂。”乔治安娜说。

    “以及……”哈托尔提示着。

    “精神。”乔治安娜缓缓地说,像是在试探性回答老师问题的学生。

    “实体并非总是活生生的。”哈托尔抬起了乔治安娜的下巴“而你,可以离开这个形象(imagine)。”

    哈托尔的话音刚落,一个吻降临到了她的唇上,它带着果味的芬芳,好像和那杯“香槟之王”一个味道。

    “你真美。”

    来收获礼物的魔鬼来了,现在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呢。

    夏多布里昂曾说拿破仑是个魔鬼,但即便他是个魔鬼却还是有诗才的。

    如果她真如爱奇沃斯说的那样是坠入人间的“天使”,“天使”怎么会爱上魔鬼呢?

    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好像是贝尔坦取披肩回来了。

    乔治安娜回头,身后一片漆黑,怎么天一下子黑了?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不知道多久,耳畔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是按你的吩咐做的!”

    “你做得非常出色。不要以为我低估了你时时所处的危险,西弗勒斯。只把看似有价值的情报告诉伏地魔,而把最重要的信息留在心底,这项工作我只能交给你。”

    “可是你却更信赖一个连大脑封闭术都不会的小男孩,他的魔法很平庸,而且可以直接连接黑魔王的思想!”

    “伏地魔害怕那种连接,”邓布利多说,“不久以前,他稍稍领略了一番分享哈利的思想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从未体验过那样的痛苦。他再也不会试图控制哈利了,我可以肯定,至少不是用那种方式。”

    “我不明白。”

    “伏地魔的灵魂如此残缺不全,它受不了接近哈利那样的灵魂,就像舌头粘在冰冻的钢上,皮肉接触火焰——”

    “灵魂?我们谈的是思想(mind)!”

    “在哈利和伏地魔的问题上,这两者是一回事。”

    “提问。”邓布利多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mind的词源是什么?”

    “我恐怕要翻一下字典才能告诉你。”波莫纳说,她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鸟喙在啄骨头。

    “别那么急着走。”一只手将一个银色的雪挂坠盒递给了她“我想这是属于你的。”

    她不是那么想接受它,尤其是里面要放波拿巴的印章的话。

    可是她还是下意识地接过了。

    “提问,最后一个宗教审判所是什么时候关闭的?”

    她被问懵了。

    “你的owl考试是怎么通过的?”

    这时她想起了那本书上另一个寓言。

    鸟儿们还是聚在一起选鸟王,每一种鸟都推选出自己理想的选择,勇敢的游隼、庄严的鹰和华丽的孔雀,最后猫头鹰得的票数最多,因为它被认为是最睿智的,但其他种类的鸟宣称绝不会服从相貌如此丑陋的生物。机会分崩离析,鸟儿们陷入激烈的争吵,直到一只乌鸦赶来。

    那只乌鸦自己长得难看,还说别的鸟难看,同时还非常强势地表示自己可以当鸟王,猫头鹰怀恨飞走,从此两者成为死敌。

    她看着眼前这个蓝色的房间,这个颜色真的越看越讨厌。

    在她身旁有个人仰躺着,呼吸急促,像是刚经过了剧烈运动。

    他的脖子上还是有那个黑色的丝袋。

    等过了好一会儿,他平静下来了。

    “在想什么?”他懒洋洋地说。

    “你不会想知道的。”乔治安娜躺在他的胸口上,听着里面的心跳声。

    死人怎么会有心跳呢?

    “我想知道。”他用手指拨弄着她的头发。

    “我在想米兰大教堂。”她轻声说。

    “想什么?”他随意地问。

    “十字架和人体,以及圣巴塞罗谬的雕塑。”她缓缓地说。

    他的手指不动了。

    “这不是雅典普拉克西特列斯的雕塑。”乔治安娜平静地说“你觉得上面的铭文是什么意思?”

    “你喜欢?”

    “别把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搬,你知道布干维尔二十年前遇到过什么吗?”她转头看着身边人,接着猛地跳起来。

    她要趁着没忘把刚才梦到的东西记下来,纸和笔上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