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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八十章 接她回家

    姜东春被府衙的人押走,罗家也跟着去了,黑子和高猎户留下来帮忙料理后事。

    孟迟也要留下,但被成将军拦着了,成将军找到姜绾,直言道:“吴林老儿不靠谱得很,我瞧瞧去。”

    “孟迟我带走,完事就直接把他领回郴西军营去,你若是有事找他,知道怎么走么?”

    姜绾点头,她还有许多事要做,孟迟留下帮不上什么忙,她也顾不上他,跟着成将军走是原先就决定好的,这样很好。

    “有劳将军。”

    成将军其实不必走府衙这一趟,不放心吴林也是替她不放心,她感激的,抱拳顿首行礼。

    “你这女娃娃是个好的,不怕吴林老儿,老成我愿意帮你,不用这些虚礼,行了,我走了,你不要送。”

    成将军说罢不由孟迟分说,直接把人带走,姜绾目送他们离开,才走去看姜尧。

    “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姜尧摇头,方才一阵发泄过后,此刻人如木头一般,呆呆地瘫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地看着前面,只有姜绾跟他说话的时候,才有一点反应。

    姜绾能理解这种丧亲之痛,她心里也难受的,但很多事情需要去做,难受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她蹲下来看了姜尧的脚,先前给他固定好的脚踝,此刻肿得像个馒头,纱布也脱落散在一旁,在地上拖得长长的,脏脏的。

    姜尧不说话的时候,就呆看着纱布的另一头出神。

    “阿姐,娘她真的去了么。”

    他看着那一头突然断掉的纱布,就好似与母亲的阴阳两隔。

    “为什么啊,逃荒那么难,我们都过来了,为什么到了郴州,反而活不了了呢?”

    姜尧抬头看向她,眼里的悲伤好似凝固了一半,眼泪不断涌出,也带不走一点点,还是那么多,那么深,那么沉。

    姜绾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换了干净纱布,替他重新把脚踝缠好,脚上的伤半个月、一个月总能慢慢养好,丧母之痛却是经年久月都难愈。

    哪怕岁月时时日日地冲刷着,磨平了尖锐的疼痛,终于能平静过着日子,不知那个时候想起来,深深扎根在心底的情绪还是会汹涌而来,将人湮没。

    她虽未切肤体会过,但懂。

    缠好姜尧的腿,她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又揉了揉他的头。

    “在这坐着,等会一起回家。”

    她要去僧房里看看徐惠娘,招来麻团,让它趴在姜尧身边守着。

    成将军带走了孟迟,没带走麻团,麻团起初跟着阿阮和小玥,她招手便乖乖过来,挨着姜尧的腿旁趴下,头与他的膝盖挨在一起,呜呜咽咽两声,舔了舔姜尧的腿。

    一人一狗就在观景亭外的石板路上,呆坐着。

    姜绾进了僧房后,慈光寺的和尚们已经念完了经,正陆续离开,小子苓跟和尚要来了热水和帕子,跟阿阮正在给徐惠娘擦拭血迹。

    黑子和高猎户讨来了木头和竹条,在扎担子,人要抬着下慈光寺,回西石村去。

    “绾绾姐,峄城外就有做棺材的,等回了西石村,我和舅舅去一趟,你跟姜尧兄弟守着就好。”

    姜绾点头,拿了一包银子给黑子,“选好一些的,纸扎的房子和衣裳鞋袜都准备一些。”

    “挑一个带着院子的房子,院子里让纸扎师傅做几块菜地,种些萝卜青菜,养些鸡鸭。”

    姜绾声音平淡,但阿阮在一旁却听得忍不住哭了,这些都是徐姨说过的,有时候姑娘不在,徐姨跟她说了好几回,等开春了,就在院子里开出几块地来,不用太大,种些萝卜青菜,一家人时时都能有新鲜的菜吃……

    “我、我也去。”阿阮抹了眼里,但抹不干,抹了还有,“我也去……”

    她说着放声大哭起来,她从碗山活着出来,从一家子到只剩自己一个,一路徐姨对她的照顾一点也不比她娘少,知道她心中有过不去的坎,也从来不嫌弃,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呢?

    她万分后悔,哪怕当时徐姨不让她跟着,她就是跟呢?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自责、悲伤、悔恨交织,先前对着官府的人,要给徐姨伸冤她好歹是压住了,此刻全都爆发出来,哭得不能自已。

    姜绾拍拍阿阮的肩,“那便去吧,多选些她喜欢的。”

    “不要怪自己,错的是那个人。”

    提及姜东春,姜绾目光渐沉,等徐惠娘下葬,她会亲自去牢里见他,她不信罗家人,更不会信吴林,姜东春犯案的经过都未问出来,她能指望吴林会秉公执法?

    讨命的事,她会亲自来。

    一切都收拾好后,慈光寺的和尚送来了白色的素布,盖在徐惠娘身上,黑子高猎户帮忙抬着担子,姜绾走在前面,阿阮抱着小玥走在后头,姜尧也决绝了成将军留下的肩舆,住着树枝,一瘸一拐地走在黑子旁边,麻团则亦步亦趋地守在他身旁,每每前头有大块的石子,就会汪的一声提醒姜尧,若是他不顾腿伤走得快了,它就横在前面拦他一拦。

    下到慈光寺山底,公冶安竟然还没走,他蹲在路旁似是等了很久,见着姜绾,站起身到她面前来。

    “姜姑娘,节哀。”

    姜绾眉头拧着,看了他一眼,“你有事?”

    她还要送徐惠娘回去,有事也不当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没、没,我没事,我就是……”公冶安想说什么,还伸手去掏自己那个随身不离的布包。

    “没事就请让让。”

    姜绾将他往旁边推了推,带着人径直走了。

    余下公冶安在后头,看着他们走远。

    就这么慢慢地回到了西石村,孟家的门口还站着几个来喊徐惠娘和阿阮一起去河边洗衣的婶子,听到屋里没动静,正要离开,见着姜绾他们抬担子回来,惊得装衣裳的木盆接二连三地都掉在了地上。

    事情很快在西石村传开了。

    来了很多的人,孟家什么都没有,村民们自发从家里拿了些麻布、白蜡、香炉和纸钱来帮忙,黑子和高猎户带着阿阮去棺材铺子,高子苓留下来帮姜绾打理丧葬前的准备。

    姜尧跪在屋中烧着纸钱,麻团没有姜绾的命令,依旧守着他,片刻也不离身,他终于才从痛至麻木中,分出一点神来,揉了揉麻团的头。

    “好狗儿……”

    说着却哭起来,姜绾知道他正处于无论做什么,都会想到徐惠娘身上去的时候,悲恸难自抑,也跪到他旁边一同烧纸。

    “想哭,留到仇报了在哭。”

    提到报仇,姜尧眼里瞬间怒火腾烧,“我去杀了他!”

    姜绾平静道:“你可还当他是父亲。”

    “不。他害娘,他该死,他是为了罗家!我没这么个爹!”

    姜尧咬牙切齿,此刻恨不能立即让姜东春去死。

    “好。”

    姜绾往火里放了一把纸钱,“若他真死了呢?”

    “死有余辜。”

    姜绾轻轻嗯了一声,“他会的,天会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