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
冬至。
刘家卤菜馆重新开业。
请了舞狮的队伍，墙壁刷成白色，新做的旗子上刘记卤菜四个大字又威风又神奇。
刘一道换了身新衣服，脸上洋溢着笑。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承蒙厚爱，今日所有来店里消费的街坊亲朋，全部送素菜，开门！”
他一敲锣鼓。
唢呐声响，身后的铺子从里拉开，白黄手腕上绑着箭袖。
站在门边一侧，围观的百姓鼓掌喝彩。
进来之后，桌椅都是新换的，原先油熏过的出菜区更是用的新木，离的近了还能闻见上边的木头香味。
锅子就摆在出菜区，务必让客人看到，这不是从前的那口。
每个桌子上都铺着素净的桌布，上边插花，桌子底下木头挖空的桶正好装垃圾。
就听着众口纷纭的夸赞声，刘一道乐呵呵的拍了拍白黄的肩膀。
“都是白黄的功劳，她新装的，坐坐坐。”
桌子很快坐满。
刘一道冲着白黄一使眼色，“白黄，点菜。”
墙上挂着单子。
白黄余光往街上瞥了一眼，笑着点头，“来了。”
一道道卤好的美味上桌，客人吃的直点头，就是这个味道。
锅里很快见了底。
白黄正要去后院在准备点新的，身后脚步轻快。
她背对着门口，勾起嘴角，江知间语气温和，“我是不是来晚了。”
刘一道从出菜区往外探头，“哟，江大人来啦，快请坐。”
白黄没动，有人轻轻戳她后背，小江大人一探脑袋，“白姑娘，我坐哪。”
屋子里已经坐满了。
有认识的百姓往里挪，招呼江知间一块，铺子正前方，白黄把桌子上的花瓶挪走，咳嗽一声。
“喏。”
刘一道乐呵呵的，“早就给你留好了，江大人，白黄特意藏起来的。”
他说着举起手里的鹅头，“养了三年半的老鹅。”
有眼尖的食客敲了下桌子，“刘一道，有好货你不早拿出来，嫌我们给不起银子啊，来一只。”
刘一道笑着摇头。
“诸位，可不是我藏私，这鹅头就一只，白黄卤的。”
白黄努力绷着脸色，耳尖通红，江知间眼底荡漾着笑，肩膀一碰白黄的肩膀，“给我留的么白姑娘，谢谢。”
不等白黄开口。
刘一道手快的把鹅头切了，顺便又挑了好几道小菜。
“白黄别忙活了，坐下一块吃点。”
从桌子下拎了一壶好酒，刘一道招呼着给江知间和白黄各倒了一杯。
“还要感谢二位救我出来，还我清白，来，我敬你们一杯。”
酒味醇香。
江知间夹了块鹅头送到嘴里，细嚼慢咽，余光对上白黄的视线。
他咧嘴一笑，“特别好吃。”
白黄臊的拿抹布盖他的脸。
没到中午，卤菜就卖完了，刘一道喝的有点多，回家睡觉。
江知间陪着白黄关铺子。
等姑娘一回身，他单手背在身后，大荒剑的剑穗轻晃。
“后天城里有灯笼节，白姑娘要不要一起。”
白黄把钥匙压在门口的花盆下，好奇，“灯笼节？”
小江大人点头，“落星阁组织的，不过只有一天，晚上开始，可以游湖。”
白黄还没见过呢，当即表示同意。
江知间抿起嘴角，荡漾出两个梨涡，“那后天晚上，我去十三巷子接白姑娘。”
……
卤菜最重要的就是酱汁。
白黄对刘一道有救命之恩，刘一道毫不藏私，短短两天，看家手艺都使出来了。
荤菜素菜各有各的风味。
灯笼节当天。
白黄出师。
刘一道笑眯眯的把她往外推，“哎呀年轻人该出去玩就要出去玩么。”
“我能教的都教的，以后这门手艺就看你自己的了。”
旗子上的字是白黄写的，她站在门口，朝里行了一礼。
转身离开。
刘一道拿袖子抹了抹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
怎么相处两天，还挺舍不得的。
指定是白黄讨喜！
下午的府城已经开始挂灯笼，各家都有，红色的白色的，当然，最多的还是落星阁捐赠的。
白黄到家洗了个澡，想了想，从衣柜翻出套极其繁琐的红裙。
腰间的挂饰丁零当啷。
大厨猫性不改，勾着爪子嬉闹，梳妆台上摆着铜镜。
白黄往里瞥了一眼，莫名有些楞，她是期待灯笼节出去玩，还是期待一起出门的那个人……
没等白黄想明白。
有人敲门，江知间拉长语调，“白姑娘——”
白黄开门，肩膀上蹲着大厨，腰间别着生花刀。
小江大人嘴角含笑，侧过身子，大厨熟练的跳进他怀里，“准备好了吗白姑娘。”
白黄说不上来自己的情绪，胡乱的点点头。
穿过十三巷子口的那棵槐树。
江知间啧了一声，白黄扭头看他，小江大人目视前方，闲闲散散。
“明明已经穿了我最隆重的衣裳，可还是觉着配不上白姑娘怎么办。”
目光一对视。
江知间皱起眉毛，表情当真觉着困惑。
心里那股气瞬间散了，白黄背着手，笑眯眯，“那是，我这也是最好看的衣裳呢——”
姑娘在前走。
江知间没忍住眼睛弯弯，他好心情的揉了几下大厨的耳朵，追上白黄的脚步。
“我就说么，白姑娘今个也太好看了。”
“白姑娘，画舫在这边。”
河岸上灯火通明。
江知间扶着白黄上了一座看起来华丽丽的船坞，檐下挂着两盏灯笼。
他递给白黄一盏，“灯火照，百病消，祝白姑娘所愿皆所得。”
河里不知道是谁放的花灯。
顺着船桨拨动的水流飘向远方，白黄拎着灯笼抬头看天。
星星仿佛掉在水里。
岸上。
有人在跟她打招呼，吴岩身侧挽着个妇人，怀里抱着个带金锁的女娃，女娃乐呵呵的正朝这挥手呢。
不远处，霍应怀小心护着程湘，祈福灯点了蜡烛，飞到半空和夜融为一体。
季若风孤身一人，举着糖葫芦，手上拎着炒栗子，在人群里不觉孤单。
灯笼节一直到早上才结束。
白黄趁着朝阳进门，怀里还揣了两个肉包子，大厨从肩膀上跳下去，灯笼挂在檐下。
她一转身，眼前一黑。
瞬间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