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凉。
一弯明月照亮大地。
村里没人点灯,只能听见马蹄踩在地面的声音。
嘴里还有荔枝味。
白黄蹲在地上,符纸在牛蹄印上晃了晃,朱砂变色。
江知间替她拎着斗篷,挑眉,“是妖吗。”
白黄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黄牛妖。”
村子四周开阔。
平原大地一望无际。
路两边种的梧桐,冬日叶子落尽,还能看见藏在树干间的鸟窝。
季若风扒着树干费劲往上爬。
“江大人,白姑娘,我们现在是不是得藏起来。”
上半夜倒是安静。
江知间一手拎起季若风的后领子,抬眼间白裙飘扬,白黄坐在树上,晃晃悠悠。
小江大人不知道从哪找了根枯草含在嘴里。
看着周围的平房草屋。
他似乎想到什么,眉眼带笑,“我第一次跟白姑娘捉妖的时候,也是这样在树上守了一夜。”
白黄扭头,脚尖点着细细的树干,身子轻盈。
她在江知间旁边坐下,脑袋靠在他肩膀,声音有些闷。
“这样才对,第一天我明明睡了好久。”
枝头落下两只小鸟。
叽叽喳喳叫了几声飞走。
季若风靠坐在树干,双手捂眼,气息弱弱。
“我说两位,控制一下行吗,这里还有人呢。”
后半夜起了霜。
地面铺上一层晶莹剔透。
白黄猛的坐直身子,抬手布起结界。
“来了。”
黑影似乎从地面爬出来的,牛头人身,在月光下看的极其明显。。
他双手叉腰,满意的看了圈四周。
张嘴无声的叫了几声。
掌心杵向地面,身子躬起,在季若风越睁越大的眼睛里,人影化作一头膘肥体壮的黄牛。
白黄从树上下来。
黄牛背对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完整的那一块田地。
离的近了。
还能听见他自言自语。
“又叫俺耕地又叫俺耕地,看俺不给你们全部糟践完,真当俺黄牛没有脾气呢。”
黄牛耕地不用犁耙。
四只牛蹄就是最好的工具,牛头朝下,卯足了劲,身子往前一拱。
——没拱动。
再拱。
原地转了两三圈,黄牛终于察觉到不对。
“谁拽俺的牛尾巴。”
红彤彤的牛眼正对上白黄,黄牛吓的原地起飞。
“镇镇镇山的捉妖人!”
白黄还没松开牛尾,挑眉,“认得我,看来是从镇山逃出来的。”
江知间把季若风一块从树上拽下来。
闻言有些好笑。
“真是镇山的妖怪啊,说说吧,为什么大半夜的跑来耕田。”
当下场面有些诡异。
三个人围着一头牛。
还逼着人家说话。
黄牛慢慢化为人形,一副憨厚朴实的模样。
他往村里一指,“俺没成精之前就是这个村里的,主人家里地多,白天黑夜的要干活。”
“俺爹就是活活累死的,俺还是个牛犊子的时候就得跟着下地,那时候俺就想了。”
“既然主人这么爱护这片地,等俺有本事了,俺说啥都得替俺爹报仇。”
黄牛说到激动的地方。
还没忘哞哞叫了几声。
白黄双手环胸,“你当初为何会被囚禁在镇妖洞。”
说到这。
黄牛一抹脸,站直身子,双手叉腰,“俺成精之后,一夜耕了五百亩良田!”
察觉到白黄的眼神,随后声音弱下来。
“正好被仙师看到,罚俺个祸害庄稼的罪过,在镇妖洞面壁。”
季若风觉着黄牛成妖之后,恐怕不太聪明。
白黄无奈,“既然有前车之鉴,逃出来之后为什么还要祸害庄稼。”
黄牛摸摸鼻子,没有说话。
小江大人指骨顶了下大荒剑鞘,乌金擦过剑身的声音刺耳。
黄牛老老实实。
“仙师不是死了嘛,俺觉着俺的运气不能那么差,总不能还被逮着。”
土块硬实。
白黄拢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握拳。
江知间不露声色的挡在她前边,朝黄牛抬抬下巴。
“破坏田地,使得一村子人颗粒无收。”
“罚你继续去镇山面壁忏悔。”
季若风当即拿出铁链。
黄牛倒也没反驳,一边跟着白黄他们走,一边嘟嘟囔囔。
“捉妖人,面壁之前能不能带俺去庙里拜拜,俺咋觉着俺的运气这么差呢。”
季若风拿钢刀拍了下他的后背。
“拜谁都没用,你要是不作恶,谁也逮不住你。”
清晨第一抹朝阳刺破云层。
王友善打开门,墙角放着个蓝星花的钱袋子。
下边压着一张纸条。
王友善认得字不多,拿着钱袋子和纸条找到村里的私塾先生。
信上说。
半夜作恶的贼人已经逮捕归案,钱袋子里是给被破坏农田的百姓的补偿。
让王友善统计一下各家的损失,今年歇一歇,明年再种。
信的最后还补了一句。
此事会禀报衙门,免除王庄今年的赋税。
围观的百姓爆发出一阵喝彩。
至少这个冬天不用为生计发愁。
白黄把黄牛送回镇妖洞,他找到自己之前住的那间。
瞥见旁边的花茧空着。
黄牛扒着栏杆,一脸的兴奋,“捉妖人,俺旁边这个可厉害了,你还没抓到吗。”
白黄站在他对面,“是什么。”
“狐狸精。”
黄牛揉揉鼻子,“男狐狸精,长的可俊了。”
狐狸在各种成精的妖怪里大概算是最平常但又最难抓的动物。
不仅皮囊好看,能蛊惑人心。
甚至抓捕的时候还会遭到人类的拦截。
白黄点点头,“你知道他进来之前犯了什么事吗。”
整个镇妖洞现在就黄牛自己。
他还挺八卦,“知道知道,说是勾引有夫之妇,最后一次勾引到王妃,被王爷发现了,找人收的。”
说到王爷。
白黄莫名想起江知间。
她抬手甩给黄牛一片花瓣,“晓得了,我会尽快把他捉回来陪你的。”
镇山上的花瓣含有微弱灵力。
对于妖物来说,能当零嘴。
崖顶依旧四季如春。
白黄抬头看向星月连符,金色流转其中。
她眼底闪过一丝怀念,“师父,我会把妖怪重新捉回来的。”
年前衙门里只留了衙役当值。
江知间就是其中一个,好在有白黄陪着。
后院的梅花开了,红白相称。
鸣冤鼓声沉闷,江知间一身黑袍,刚到门口,报案的百姓神色慌张。
“大人,不好了!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