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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应招入汴

    应招入汴

    那年七月,到小姑家走亲戚,姑姑问我初招考的如何?愿不愿意去开封市读书,正好本家邻居在市里某高中教学,我考虑后点了点头,于是姑父带了两包烟领我去离他家不到二百米的堂亲家去了。第一次见到了黄老师,听说他带高三毕业班数学,负责政教处工作。于是我向老师汇报了我的考试分数等相关情况。八月六号,我可以持通知书带上学费进汴京读书啦!

    滔滔的黄河水自有史以来就这样不息地淌着,岸边农民早已把滩地变成沃田。如今盛夏的夜晚,风起云涌,夕阳无限,栖息的雁儿、鸭儿什么的不停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这里远离喧嚣的城市,大家似乎都在悠闲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有张弛校长和办公室主任付伟及小谢、小马、司机张玉林老师几个人却品不出野兔、啤酒的滋味,更荡不起“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激情。

    张弛所在学校是由一所教会学校发展而来。九十年代初期,张校长抓住了大中学联办的机遇和几位同僚一起带领大家创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办学模式。学校集初中、高中、大学预科于一体,好火了一阵。他们不仅建起了全市中学建国五十年来唯一的一座体育馆,而且还环绕“天下第一杆”四周建起了假山、雕塑、花廊、百花园……学校的教学区、运动区、花园区、布局合理,教学楼、图书楼、实验楼、体育馆、食堂错落有致。可如今随着大学的扩招及该市为实践李岚清副总理高初中分离的教育思想,已是人去楼空,青苔遍地了。

    张驰回味六年来梦幻般的起伏叹息到:“大学扩招吃了咱们的大专部,高初中分离又使初中部烟消云散。高中部成了无源之水,无木之林了。眼看开学在即,可报考咱们学校的学生只有九十多人,真要这一百五十名教师“二带一吗?”这真是‘城头失火,殃及池鱼呀’!”大家也都感慨颇深,连颇有闭花羞月的小马双眉也拧成了麻花。愤愤地说:“这都是政策的导向作用,政策叫你富挡也挡不住,政策叫你穷扶也扶不起呀!你看咱市的高中学校,不是省重点,就是市重点,其他完中构建象金字塔一样,有坚实的基础。他们非挑即拣,非拦即阻,哪还有我们的过头?”小谢接上说:“这教育还不是靠大家办,提高国民素质离了谁能行?教委既然让咱们做为高初中分离的试点就应该从政策和资金上给予倾斜可现在……唉,大不了明年我调走。”张弛看到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了别人,顿感自己平时虽和办公室的几位同事相处甚好,但还是放不下校长的身份,忙劝慰大家,也像是劝慰自己地说:“气可鼓不可泄,咱都不能泄气。还是那句老话,从来就没有救世主,要使咱学校度过难关,继续发展不能怨天尤人,全靠我们自己。”他话锋一转对付伟说:“去年孙慧芳老师看到我校生源不足,连她外甥女在内,从杞县竹林一手扯来七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今年黄中林,朱汴梁二位主任下乡几趟情况怎么样呀?”付主任闷了半响没开口,见校长问他,把一杯啤酒猛地一掀:“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这不离开学还有两周吗,走!明天去接应老黄,老朱他们。”“东方不亮西方亮,城里不行咱们县里走走。小寇的爱人在尉氏县当局长,咱们改天也去探探路,有没有鱼撒它一网吗!”张玉林也好心地说。

    第二天张弛亲自驾车带着办公室付主任,校团委寇书记、教务处翟主任和要老师经尉氏县到杞县,与早在那里的政教主任黄中林、教务处主任朱汴梁会合。这天雨过天晴,道路仍泥泞不堪。司机中有句行话:出长途没有不修路的,没有不堵车的,没有不出事故的。这天也是这样,车行至尉氏县,途经门楼任马家村正遇修路。刚下过一阵暴雨只见前方数百米路段一片汪洋,泥泞的路中还趴着一辆“蹦蹦虫”。多方打听才知从一座便桥过后,穿行于棉田之间可到村里。当车上了桥只见桥体已经部分坍塌,桥面杂草丛生,处处散落着施工用的大块不规则的石头,汽车已无路可行。于是张校长几人踏着深浅不一的泥坑当起了搬运工。不觉半小时过去了,道路才被打开。他们个个蓬头垢面,付主任皮鞋内还灌进了泥浆,狼狈不堪。要老师更可笑,她平时最爱出汗,一出汗就不时的用手抹着,咋看起来活似个‘女包公’。大家苦笑一阵,又继续上路。

    要淑君文化积淀深厚,干活风风火火,当姑娘时就在尉氏县响当当的。在大队当过妇女队长,入了党提了干,在县里一提到要淑君的没人不伸拇指的。加上要家是个大户,要老师辈分又高,三、五十里谁不知要家的‘晚妞’。这次下县招生要老师动员了七大妗子八大姨,在车上她电话指挥,俨然又回到了当年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的位置上。此时已日过当头,烈日如注,一行人落脚到水坡乡。文教助理胡存义到也爽快,非留下用餐不可。

    一会儿在胡存义的招呼下,水坡乡的几位中学校长、主任、会计也都来到‘好再来’饭店。张弛自然争着做东,早有付伟、翟源清、寇东晓、要淑君等人接着。大家纷纷入座,胡助理讲:“农村条件差,你看这也没有空调,苍蝇又多,比不上你们城里。”“哪里、哪里,客从主便吗。今天存义兄请客,我们结帐,尽管点些好的来。”付伟招呼到。

    推杯换盏酒过数巡,自然是老大走圈,只见胡存义说:“张校长几位来乡下招生,实际上是为农村的学生多找条出路。当年毛泽东从韶山来到长沙成就了大业,谁能说俺乡就不兴出个毛泽东?来我给张校长起一个。”张弛开着车不敢放开,但本来就是求人,此时又牵涉到领袖怎敢再推,接过小碟一饮而尽。胡存义又说:“俺这的规矩一敬就是六个,今天张校长兼着‘把式’暂且减半吧。”说着说着又递过来一碟。张校长忙推辞:“刚才已喝了不这一碟一两有余实难下咽。”“咋了?嫌俺的酒不好呀。是哩,才四块五一瓶,校长不喝这酒。”胡助理坐下后又对付伟说:“孬好我也管万把人呢!我就不信抬不起个酒?”张弛不得已又连喝二碟。此时他好象已是有些兴奋拽着胡助理:“老胡,来而不往非礼也,来来来,今天是大姑娘走夜路泼上了,咱俩碰仨。”

    那边付主任、翟主任也和几位校长、会计对上了眼。付伟强逞胖子地说:“我们学校并不是缺生源,下乡招生只是考虑到拔出点好苗子,为国家多培养出几个清华、北大学子。一般成绩的考生是你的关系就甭说了,其它的我们还要考虑考虑。”水坡二中的胡主任表示:“俺不是吹的,我们送去的学生是一个子弹打一个鸟儿,可不是给你们凑份子,三年后不能走人,我可不愿你的意!”、翟源清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三年后榜上见!”说着嘟嘟嘟地倒了两个半碗,俩人爽快地猛碰一下。寇书记、要老师也和身边的校长、主任介绍着学校的硬条件如何过硬,软条件如何不软。当要老师介绍小寇的爱人王彪就在本县任文化局副局长时,胡存义又来了劲头:“啊,老王啊,俺俩关系最铁,前天我们还搓了半夜。学校课本这一块也还多亏局长弟照着。来来来,弟妹呀,我也敬你两杯。”小寇喝下一碟后已是满脸通红,表示不能再喝了。并说:“胡大哥,既然是‘老虎’的铁哥们,又是老乡,俺学校的事全仗你了。”“好说、好说。这两杯是敬的,那两杯呢……是给局长代的,喝完算给哥哥个面子,今年……今年招生俺乡的我包了。”又回过头:“听见没?恁几个……”拿起杯摇摇摆摆地走过去拽着小寇敬酒。寇东晓一是看胡助理爽快,又可能是怕他拉扯,咕咕地把桌前敬的酒全倒进肚里。

    从酒店出来,天气已晴好。虽是下午四点却仍是烈日当头,地表灼人,张弛以90码的车速歪歪斜斜向杞县驰去。

    杞县组的几位招生的同志已在当地住了几天,五块钱一晚车马店式的旅店,蚊叮虫咬不说,关键是不能洗。走的急,连换洗的衣裳也没有。说起喝酒他们个个都摇头,学校给的活动经费少得可怜,自己还要往里垫。酒桌上还得把对方拿下,否则事难办,脸难看。有时为了躲开吃饭的时间他们坐在麦场边,大树下啃几个烧饼,枕臂盖天的小憩一阵再赶下一个点。有时闹肚子在镇上买几片‘氟哌酸’干咽下去,就又硬撑着上场。还有时陷车抛锚,遭受冷遇,找不到人等等,弄得他们几人血压高,血糖低。黄中林几次晕倒,朱汴梁的妻子哭着找校长:这个主任不干了,也不能把命搭里。张玉林呢?既是司机又是宣传员。有一天,为了一个尖子生他单独拉着从杞县跑个来回。常常饥一顿饱一顿,胃都快成了网兜了,还坚持穿梭于各县之间。他们饱受辛苦校内个别人还不理解,他们几个不免心里有点烦。其实谁图什么奖励呢,还不是为了学校的生存,为了学校的发展?

    每逢想到这些,张弛心里就酸酸用他自己的话说,人可能是老了,性格越来越坚强,感情越来越脆弱。对这些同志他多么想补偿些什么呀。从荣誉上干部要让,从经济上学校又穷,张驰自己虽分文不取,可又能补给这些同志多少呢?即使补些不还不是冲了手机费?他只有把自家珍藏多年的茅台、五粮液抖出来让他们品上几杯。又请他们的夫人(丈夫)孩子到牛排店一饱口福,以示敬意罢了。

    今天张弛又喝了不少,但他心里清醒着呢。思前想后还是说不能怨当年从重点学校来到处于谷底的高完中,也不能说什么全市四十三个中学校长就好象他最辛苦的话。看看这一帮苦苦挣扎以健康甚至以生命做赌注的弟兄们,看看学校中苦苦期盼着的众多老师们的眼光,看看这几年学校在不断发展进步的现实,他不能退却。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车内的其他同志都睡着了,只有他紧握方向盘,凝视前方,车径直向前飞驰着。

    在杞县葛岗镇上张弛他们一行正遇上朱汴梁,黄中林和张玉林、李立新等老师。只见他们光着脚,拎着鞋,怀里抱着宣传资料显得颇为狼狈。两组人凑在一起各自说着一边的情况。看来都大同小异。只是距开学没几天了,学生不能落实,心里不免有些伤感。“你们不是说好在苏木乡吗?怎么来到镇上了?”付主任问。“哎,今天正和苏木乡中学套近乎,席间又来了几个‘地头蛇’般的乡长,给我们几个‘陪’的受不了。黄主任又忙中出错,咽喉里卡了个刺,这不到镇上刚取出。”朱主任说到。黄中林说:“跑了十里地才到镇上找着个诊所。虽说条件差吧人挺好,取出鱼刺连钱也不收。”付主任打岔说:“别是看人家女大夫漂亮吧!哪能会不收钱呢?”“去你的吧,她看我挺帅才不收钱呢!”黄中林又说又笑,大伙嘻嘻哈哈的苦中取乐。

    张驰问:“今晚约是哪方神仙?”黄中林说:“从上午就约邢口的王乡长,让他带几个校长来谈谈。王乡长不吐不咽的,这不说你专程赶来,才勉强答应晚上会会。”张校长看他们几个邋遢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酒要会劝,别拼老命。衣服也该洗洗了吧!”要老师,小寇也说:“这还有时间,快脱下来我们给恁几个洗洗”。“我们没有换洗的衣裳,洗了也干不了,就这凑和吧。”黄主任说完,又问咋分工。张校长冲着张玉林说:“这样吧,玉林,你来开车。先把我和黄主任,朱主任,付主任送过去,你和他们几个回家,明天你们来时把咱俱乐部的文化衫带来几件。顺便问问陈书记他们几个,咱校城里学生报到情况。还有教师分配、联系军训、食堂招标、教室调整,让晓琪他们先拉个方案,明天一并带给我。”说完他们几个又钻进了车内。

    车发动了,张驰探出头又冲着翟源清主任喊到:“回去告诉徐校长,今年高一仍按八个班编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