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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中,平静下来,月梦寒站定不动,任由男子消化方得来的见识。

    直到对方醒神,方装作不在意,冷笑道:“呵呵,为你这喜讯,月某等了一整天,却连影子都没瞧见,真是个没良心的。”

    斜眼瞥去,又嘟囔一声:“莫非一到游海,便迫不及待加入青庐门,与凌家丫头双宿双飞了?”

    阴阳怪气的话语,分明是在讥讽,若在平时,男子要么无奈,要么腹鄙,要么逃之夭夭。

    但这一次,却是无动于衷,不仅如此,还神情憔悴,眼窝深陷,容色黯淡。

    顿时大为奇怪,略一思忖,眸中倏地一亮:“来丰,莫非是那姓汪的卑鄙家伙,在背后使了绊子,让你没能如愿?”说话间,声音轻轻颤动,隐含一丝期待。

    可等了好一会,始终不见回应,仔细望去,男子一动不动,兀自沉浸在低落之中。

    眉头不禁蹙起,暗忖着,莫不是猜错了?可左思右想,也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终于,失去耐心,嚷嚷道:“来丰,到底发生何事,你快说呗,扭扭捏捏,哪有一点大丈夫的样子?”

    刺上一句,男子总算回神,仿佛下定决心,只一开口,却令她始料不及:“门主,您杀了我吧…”

    “哈?什么,什么,你…你再说一遍?”月梦寒嘴唇翕张,目光呆滞,无敢相信耳朵所闻。

    “来丰是说,请您杀了我!”坚定的语气,男子一字一顿道。

    月梦寒惊呆了,莫名其妙,对方突然求起死来,这是没睡醒、发疯,还是在开玩笑?可无论横看、竖看,也瞧不出一丝玩笑之意呀?

    愣神之时,纪来丰闭上双眼,深吸着气,仿佛在酝酿着话语。

    再度睁开,更加决绝:“门主,来丰此前对您的承诺,也许全部要食言了,既已违背承诺,便只有以死谢罪。”

    异常郑重的语气,饶是月梦寒再傻,也琢磨出了一丝不对劲。

    当即,顾不得调侃,盯紧男子双目,试探地道:“来丰,究竟发生何事,你先说清楚,到时再让你死个痛快也不迟。”

    男子默默点头,缓上一口气,开始细细讲述。于是,她便听到一段非常离奇、极是匪夷所思的经历。

    直至说完,愣上好一阵,仍不敢相信:“来丰,你…你是想说,飘云小试击飞对手、阴阳会武战胜阳明煦,皆是拜脖颈阳元所赐。现在不知为何,这股阳元突然造起反来,想要杀掉你,对吗?”

    “不错。”纪来丰不得不承认,对方总结得恰到好处。

    转而,却是一声叹息:“来丰时日无多,承诺无法达成,多有得罪,听凭门主处置。”说罢,低下头,双眼闭起,准备引颈就戮。

    另一边,仿佛受到刺激,月梦寒瞪大双眸,愣上好半晌,仍是无法自拔。

    终于回过神,却是一瘪嘴,愠怒大喝:“纪来丰,你当月某什么人,无情无义、卑鄙歹毒,一个凶恶的母夜叉?”

    耳旁,激动话语不断响起,伴随一丝飞溅的唾沫,朝脸颊吹拂而来。

    纪来丰愣了愣,忙摆手否认:“不不,门主误会了,来丰并无此意…”

    “哼,还说不是?”月梦寒叉起腰,蛮横道:“这些年,姹月欠你良多,些许不重要的承诺,违背就违背了,缘何月某非要杀人?天下有比这更讥讽的事吗?若传出去,姹月还有何颜面立足修仙界?”

    义正言辞的语气,纪来丰听完,顿时愣住了,眼珠微微颤动,心头暖流阵阵。

    虽说劈头盖脸、一通臭骂,但言语中善意分明,与凌家姐妹并无二致,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月梦寒骂完,狠狠瞪去一眼,严声嘱咐道:“来丰,你先在这等着,我马上回来。”说罢,风风火火,一个箭步,冲出房门。

    纪来丰呆站原地,望着早已离去的背影,默默摸想了脑门。

    片刻之后,月梦寒折返而回,并带来一位老者,慈眉善目,温和沉静,便是姹月三长老月清音。

    月梦寒也不废话,抬起手,虚空一抓,两把凳子飞射而至。

    其中一把给老者,一把放在男子身下,又一抬手,轻轻在后者肩膀上一拍。

    顿时,尚如呆瓜一般,纪来丰还没反应,已被强行按在凳子上。

    眼前,月清音眸光柔和,并不多言,右手食指向前一探,点在他脖子上,闭上双眼,沉下心神,开始感应。

    当一连串动响结束,书房安静下来,纪来丰方才明白,月梦寒意图为何。感动之余,忙定下心神,生怕惊扰老者。

    紧接着,一缕寒凉之气,自老者指尖,钻入他的脖子。

    比起自身阴元,陌生寒气入侵,立时产生一股异感。而更难受的还在后方,受到刺激后,体内开始躁动起来。

    “啊!”安静之中,突然一声惊呼响起。甫一听见,月梦寒立刻收回手指,关切地向男子望去。

    此刻,纪来丰咬着牙,正轻轻喘息,脸上显现痛楚之色。好在,随着时间,开始逐渐减轻。

    直到平息大半,月清音方才开口,蹙起眉,面露难色:“来丰脖子处,确有阳元存在,且颇为强大。能有这般实力,将之注入者,定是阳脉的顶尖高手。”

    “阳脉顶尖?阴阳宗吗?”本能的想法,月梦寒脱口而出。

    随即,又摇起了头:“不对不对,来这里前,你与阴阳宗全无接触,且不曾受过袭击,按理应与他们无关。如此一来,便只有一个可能…”

    “纪飞云!”

    “我父亲?”

    书房中,经月梦寒一提示,两道惊呼同时响起,一为月清音,一为纪来丰。

    只是三人对视,各自琢磨一番,却又十分不解。

    纪来丰疑道:“若为父亲阳元,又怎会伤害于我?前几次,每次都在帮忙,这能说得过去,可现在…”

    “对呀。”月梦寒接过话茬:“先帮忙,后伤害,如此大的转变,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说罢,半好奇、半询问,目光向男子望去。

    “变故?”纪来丰抓耳挠腮,百般思索,却无有收获,只知渡劫之后,便成这样了。

    “渡劫?对呀!”月梦寒听见,眸中倏地一亮:“来丰,前夜双生雷劫,究竟经历过什么,都讲来听听,说不定其中有线索呢?”

    “额…哦哦。”纪来丰略作犹豫,考虑性命攸关,顾不得许多,便一五一十,开始讲述起那夜的可怕梦魇。

    一口气说完,抬起头,却见二女仿佛入迷般,久久无法回神。

    此外,瞧向他的目光,不约而同古怪起来,似是怜悯,又似在惊叹。喉头“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唾沫,莫名有些忐忑。

    终于,月梦寒率先苏醒,却咋起舌来:“啧啧来丰,没想到啊,你童年竟过得如此凄惨?”

    稀奇古怪的话语,自女子嘴中发出,纪来丰以为是在调侃,本能准备反驳。

    却在这时,瞥见一旁,月清音双眸轻颤,竟亦是浓浓同情之色,暗疑一声,到底怎么回事?

    仔细想想,却也愣住,望向月梦寒,试探地道:“门主,来丰童年孤苦,您是如何知晓的?”

    “废话!”得到的回应,却是女修一撇嘴,告知渡劫一共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名为炼身,即对身体的锤炼,与修士经历、灵根属性有关。

    经受考验时,不知不觉,过往苦难会放大,结合灵根属性,便造成了对应的梦魇。

    “竟是这样…”纪来丰眨着眼,仔细思忖,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昨夜屋顶,回想梦魇之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一切大白了。

    起初雷电之夜,便是十二岁之时,被雷劈昏迷,却莫名其妙突破窥仙境的那一次。

    当时尚且瘦小的他,搬起梯子来,颇费了一番功夫,与土属性一结合,再经放大,便形成了被压垮的梦境。

    接下来,厨房乱刀凌迟、浴桶溺亡水中,一个属金,一个属水,皆为童年苦难,放大之后导致。

    再之后则是木,那些墓碑、血花,皆在望金峰后山,埋葬他父母之地所见。

    担心身份暴露,惹来灾难,掌门师伯严厉嘱咐,便不敢当面前去跪拜,只得躲在暗处,遥遥望上一眼,聊表心中思念。

    所以,墓碑文字、父母坟茔所在,对他来说,皆是模糊不清。

    至于火之考验,纪来丰敲击脑门,思忖半晌,却找不出对应的记忆。唯有每逢睡梦,燥热突然发作,才偶尔会引发类似幻景。

    其后,梦魇循环往复,按照土、金、水、木、火,五行相生的顺序,开启一个又一个的苦难轮回。

    “呼…”长舒了一口气,恐怖的梦境,每次回想起来,皆是心有余悸。

    待平息后,却是好奇:“门主,渡劫第二阶段又是什么?”

    “自然是炼心咯,亲人、朋友、追求等等,愈在乎什么,愈会失去什么。而且,印象愈深刻,景象愈恐怖,愈在最后出现。”月梦寒随口答道。

    说罢,又瘪起嘴:“呵呵,月某此刻才知道,在你这家伙心里,姹月份量竟如此之小,亏得还是凝风师姐之子,果真没有良心。”

    “额…”被一双俏目紧盯,纪来丰挠着脑门,心中甚是尴尬。

    这渡劫中的门道,他哪里清楚?早知如此,方才便换个顺序,也免得被这女人阴阳怪气,一通怨怼…